玉坛沿外被染成暗红的血衣浮动于水面,丝丝血色蔓延于浅潭之中。月白的圆盘中央,正是顾怀盏所追寻之人,他此刻褪尽衣衫,不着一缕,力困筋乏匍于地,道道红线在那具瓷白身躯纵横交错,触目惊心。数不清的伤口,细密绽开,条条血流汇聚于他身下。
目观此景,顾怀盏只觉仿似被人摧心剖肝般阵阵作痛,他立于阴影之下,力困筋乏,手不知该摆在何处,最终举起摁在一根小腿粗壮的青竹上。平复心绪后,他一步步走上前,踩着漫过膝盖的浅水潭,在离他一尺时,脚下的温热黏腻让他停住了脚步。
当归被他惊动,抬起头,他双眉紧蹙,朝着顾怀盏所站的方向竭力伸出手,气咽声丝:“唔……”
顾怀盏垂眸凝视着那只被血污爬满的手,慢慢蹲下身去,让他能够触碰到自己。他毫无自觉,不知何时起已是泣下沾襟,垂下头时,才察觉到有一抹恍惚的水光坠下。
那只手抚上了他的双眼,将不堪的画面遮住,他听见当归衰弱低潜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不要、看,不……别看。”
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当归心知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么恐怖,他不想被人发现的脆弱与不堪一击暴露在顾怀盏眼前,但让他悲沮神伤的原由并不是自身弱点被人所知,而是被顾怀盏看见他这样不堪入目的一面。
他举起的手因无力而抖颤,掌上的血迹也蹭到了被他掩盖着的面容上,当归想要将那污渍抹去,却被扶开了手臂,接着,那小小的柔软的身体贴了上来。顾怀盏趴跪在他身旁,小心翼翼的规避着他的伤处,白藕样的小腿浸在血泊中。
眼前这画面妖治而又诡异,令他悲恸欲绝,触目恸心。顾怀盏将手在衣衫上蹭干净,转而去擦拭因挣动而溅上当归脸庞的红烛。
“不要看,我这副样子……回去。”当归续回些力气,尽量将话完整清晰的吐露给他听,将数声痛吟咽下喉咙,一手将顾怀盏推开。
他固执的爬回原处,双手托捧住当归的手腕,饮泣道:“我不怕的,我不怕你这副样子。”
“可你这么疼,疼到没有力气。”顾怀盏呼出闷在胸口的浊气,视线被雾气模糊不清,也无法缓解先前所见给他带来的冲击力,他继而又道,“我害怕没有人陪你,我想呆在这里,跟你在一起。”
一言一语都是他发自肺腑的真心之言,不带其他目的,不是有意讨好。只是看见这个样子的当归,忽然间的想这么说,这么做。
像是一瞬间的错觉,他在当归的眼中捕捉到一丝不安,随着他语落时消逝,顾怀盏凝视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郑重其事道:“你最好看,不论何时,没有人能比得上你。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我喜欢陪在你身边。”
听者无应,缓缓阖上双目,未言应允,却也不再催促他离去,手指蜷曲,反将顾怀盏的小手臂覆盖,轻握。他想紧紧的牵住这个孩子,但眼下,他仅剩的余力也只能够做到这一步。
可他本性多疑,那些阴晦是与生俱来,早已糅合在他魂魄之中,即便听到顾怀盏做再多保证,也不能使当归全然放心,甚至催生出可怕的念头。他心下了然,若付诸行动,定然会反令顾怀盏心生厌恶,若真当如他所言,会相伴永生,他也不会画蛇添足,行庸人自扰之举。
四野阒然,只偶有当归咽不下的闷哼突兀响起,顾怀盏想要取些水来,替当归将身上黏腻的血液擦拭干净,方才欲将手抽出,便招来当归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