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终究殊途，厉劭与青柳多待一日，就得多耗损他的元气。

    又是一年过，青柳从阴阳伞飘下，蹲在厉劭跟前，身姿乖巧地伏在将军腿间，闷声说：“厉劭，我想走了。”

    厉劭抚弄他的手臂顿在半空，带了点笑意问：“走？又想去哪儿玩了。”

    青柳抬头，灯光下将军的身躯挺拔依旧 ，却似乎没有往时高大了，脸孔削瘦，唯有眼睛燃烧着火的烁光。

    他平静地摇了摇头，“不是去玩，我想离开你。”

    厉劭放下手，这一年来，有青柳陪伴，他很少绷着一张脸。

    将军问：“柳柳，是我招你不高兴了？”

    青柳小声说：“没有，你对我很好。”

    这一年他过得很开心，从前等待多年的怨恨，在过去的一年都消失殆尽。

    “为什么要走？”厉劭固执的问。

    青柳这才露出了点想哭的神色，“我再不离开，你就要被我害死了。”

    “厉劭，我不想害死你，不想看到你死，你好好的活着，别死好吗。”

    厉劭久久说不出话，暗想原来青柳早就有所察觉。

    他把青柳虚抱在怀里，闭眼，“死，是我一直在等的，柳柳不要伤心。”

    一年何尝不是厉劭常露笑意的日子，对死去的人他没有再多贪念，他们能相互陪伴，已教他心满意足，不敢再奢求太多，可如今青柳却想把这份陪伴剥夺。

    有谁能想到年岁未过四十的将军，在安然等死呢？外人只当他操劳过度病了瘦了，青柳的哭腔越来越高，心底记着厉劭在等死。

    厉劭彻夜未眠，对青柳再三确认，确认他不会消失离开。熬到天亮，用过早饭后，青柳飘在厉劭面前催促他去睡觉。

    将军瞧见窗外阳光明媚，把阴阳伞收好，断开青柳所有能离开的可能性，才扭头跟守在床头的鬼说：“我歇会儿。”

    青柳很久没见到厉劭皱眉睡觉的样子，将军瘦了很多很多，睡时双颊都凹陷下去，

    唇间透着一股青白。

    威风凛凛的将军，若不是为了跟一个鬼待在一起，哪里需要落到如今的地步。

    青柳在厉劭唇间覆下，“厉劭，如果你实在喜欢我，那就再等等我吧。”

    沉睡中的人下意识应了声，青柳干涸的眼底闪出光来，像泪光，鬼却是流不出泪的。

    他飘到窗外，满院阳光如千万刀海刺痛他的全身，他笑了笑，义无反顾走进光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