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可媛的任性请假,再次打乱剧组团队的整体节奏。于方莺莺而言,这是福分亦是灾难。每天泡在片场除了拍戏就是候戏,在不起眼的角落处一线观摩同行的演技,装作不经意偷听他们的讨论。
每天精力高度集中,累得筋疲力尽,可方莺莺每每想到自己的小进步,只能扯出无奈的微笑自我抚慰,吃点苦都是值得的,谁让自己上辈子不争气!
特别是同组有几位为人和善、爱惜人才的老演员,大概近几年没怎么见到如此“敏而好学”的年轻一辈演员,他们不单单尽心尽力对方莺莺细心解答,还总把“这小姑娘以后肯定能出人头地”、“要沉得住气”、“要打磨自己、爱惜自己”之类的叮嘱和鼓励挂在嘴边。
方莺莺自问,要是搁在上辈子,这些唠唠叨叨的话铁定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同样一句话,在心境不同、感悟能力不同的人眼中,不知道解析出几个版本的感悟。
这辈子她褪去一身浮躁气,算是顿悟了,那些老演员说的,大半能算得上是千金难买的金玉良言。
今天的重头戏,是霜月和穆文卿在此生的最后一面。在阴冷潮湿、不见天日的牢狱中,两人预感到此后的局势如大江潮水直下而不可逆转,在生死关头点破原本欲吐难言的暧昧情感。而一头扎在权力斗争中无法自拔的穆文卿,终于回首审视自己艰难又荒唐的一生,只顾远处的诱惑,却从来没想过把握眼前,心理设防就此完全奔溃。
方莺莺背台词时,几次忍住将要喷涌而出的泪水,在她眼中,霜月和穆文卿是活生生的人物,他们的人生轨迹和境遇,就像发生在昨日,一切都历历在目。
或许,他也是这么想的。
方莺莺坐在片场等候导演指令,抓紧最后的时间巩固台词,反复揣摩人物的心理状态。
顺着荧光笔做的记号一行行往下顺台词,嘴巴微微开合、念念有词。这一次,她顺带用不同声线念穆文卿的台词。
“霜月,我说过,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我替你留好后路,这辈子你无需为生计发愁。”
方莺莺备戏时几回掠过这一行,只是觉得有些异样,但专注于自己的台词而没有深究。这会,她脑中突然炸开了烟花,江岱首日拍戏的那晚,他坐在酒店房间中的单人沙发,修长的双腿叠搭在一块,十指交叉,用势在必得的语调对她说了句差不多的话——
“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如今能坐到这个位子,并非靠上天垂怜。”
“从不打无准备之战”,这句话好似在哪里见过,就在剧本中见过,应该是前十集内。这念头从方莺莺的脑中腾空而起,将她的脑袋折腾得胀痛不已。
手头没有前十集的剧本,方莺莺两只手扒在折叠椅的扶手处,焦急地拨弄脑袋,期望附近有人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脖子扭动得太快,她的视线有些恍惚,最后定在梁沐椅边横放的手提纸袋——里头满满塞了十几本剧本,有一本正躺在纸袋上头,书脊处正标着“第九集”的字样。
果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方莺莺可没功夫多想梁沐为何随身带这么多剧本,有可能他是为了蒋可媛回组后的拍摄工作做准备。她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走到梁沐身边。
“沐哥,剧本能借我瞧几眼吗?我想回顾前面的戏份。”
“哦,小事一桩,你随便拿。”梁沐原本大咧咧躺在折叠椅上,用大开的剧本遮挡住他有些疲惫的双眼。他正神游四海呢,方莺莺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他急忙鲤鱼打挺坐直身子,目不转睛地凝视方莺莺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