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莺莺脑海中的船锚大致上有几个预定目标点,毕竟能让穆文卿这种内敛腹黑的角色说出如此傲慢的话,其场景氛围应当高于平淡生活,又低于剑拔弩张的斗争场面。
方莺莺翻了两本剧本,耳边尽是纸张翻舞的沙沙声,终于寻到出处——是穆文卿和同派群僚论议朝事的那场戏。
她扭头看向另一处特意避嫌而不与他们坐在一处的江岱,秦澍正递给江岱一只随身药盒,江岱麻木熟练地从其中的一个小格子里取出药丸,一口吞下,像是觉得药丸堵在喉咙口了,才随手抄起身边的矿泉水。
或许,这场戏会大有不同。
“怎么了?就这剧本你还看出什么门道了?”梁沐斜着上身趴在扶手处,看看蹲在他身边的方莺莺,又顺着她的视线瞧向远处的江岱,“一惊一乍,神神叨叨的。”
方莺莺上辈子和梁沐搭戏时,觉得这人挺好相处的。可她那会行程赶,心思又系在别处,没机会和梁沐交心谈天。这些日子,他俩总能在片场碰面,脾性相投,说的话自然而然也就多-->>
了。
“沐哥,照常理,你这个大明星应该没工夫搭理我这种小透明,怎么还来关心我脑袋里七七八八的想法。”方莺莺乖乖把剧本归位,顺带把梁沐的袋子、随身用品摆正。先前摆放的样子不太规整,让旁人拍了照片,指不定会在网友的过度解释中,变成梁沐抱憾终身的片场黑历史。哪怕是不修边幅、放飞助理的随性汉子,也要时刻顾及自己的明星形象啊,别以为狗仔粉丝的镜头工作前会提前打招呼。
这都是明星的基本素养好吗?
“聊天还要分三六九等?别逗了!”梁沐递给方莺莺饮料,坐姿随意,“我交朋友不看位置,不图钱财,就是讲究缘分。你在这圈子混下去,可别学那些势利眼,活得自己累,别人跟着也累。”
方莺莺不置可否,但对于梁沐的爽朗直白,她是佩服的。
梁沐灌了口饮料,问她:“你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导演给你说法了?”
方莺莺摇摇头:“导演能说什么?说辞就是武行新手拎不清事情,剧组重新起灶,管理方面免不了有矛盾问题,给我加工资算赔偿。息事宁人吧!我过一周就杀青了,再弄风波也捞不到好处,反倒落个坏名声。至于手臂……”
方莺莺摸着疤痕,无奈道:“如果恢复情况不可观,我还是去正规医院做激光。”前两天,阿佐把当天的拍摄记录拷在u盘里交给她。方莺莺没法预料这些影像资料能发挥多大作用,但攥在手中,总有个心里安慰。
“说得也是,这行水深,一不留神就会碰到牛鬼蛇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梁沐歪着脑袋,抿着嘴巴不再多说,借着喝饮料准备转换话题。
方莺莺原先只是瞄到端倪,后来越来越坚信,梁沐这人,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随心不拘,但一旦提到某些事,他就有点消沉,不多不少,将将能让方莺莺瞧见一些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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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带了公子平日里最爱吃的栗子糕。如今府上已经被抄得破败不堪,霜月没地亲手做,只能在锦云楼随意买了些,公子不如尝尝,店家掌柜说是用新鲜的栗子制的。”
方莺莺从戏服内袋中取出糕点,隔着木栏递给监牢里头扮相落魄、意志消沉的江岱。
江岱接过糕点,含泪咬扯几口,对上台词:“我之前留给你钱财,还够用吗?”
方莺莺知道此时将开始煽情,对着木栏内侧斜置的镜头,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买通狱卒花了些钱,不过还有富余,待公子出狱,咱们可以在外州置办间屋子,安度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