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铁牢本就不是寻常人待的地方,况且此刻关的还是那个恶名昭彰的东厂提督,就算是中了药,可万一有个差池谁能说得准,太皇太后临朝,各人都有大好的前程,有福也得有命享,谁这时候犯傻触那霉头去?
“连娘娘都信任秦少监,我等哪还有什么二话,就在这里等着您的好信儿,回头叫医官进去大面瞧一瞧便成了。”
那奉御呵笑着便撤身后退,其他人也跟着避远,好像生恐那黑洞洞的牢里突然跑出什么鬼怪妖魔来索命。
她放下心来,也无意再看那些面孔,朝曹成福略瞥了一眼,径直走入牢中。
和上次一样,里面没有掌灯,昏黄的天光隔着铁栅从头顶的气窗照进来,斑驳稀散,却莫名有股暖意。
他斜靠在沐桶中,斜搭的臂腕上还缠绞着粗沉的铁链。
泪水止不住要往外涌,萧曼掩了口唇,一步步挪过去,像自己的双腿也被紧紧缠着。
终于到了近处,他果真一动不动,只有微敞的襟怀间能瞧出细微的起伏,天光倾洒,映着水中淡金色的粼光,在那肌理分明的胸腹间轻缓地荡漾。
这如雕如琢的身子她从前也曾见过,此刻仍觉精美如玉,忍不住就想多瞧几眼。好容易转开目光,瞥向那块盖在眉额间的棉巾。
她瞧着不快意,伸手揭了,露出那张早已刻印在心中的精致面容,想是被热水烘腾的缘故,肌肤间盈出了血色,尤其是那轻翘的唇,不再是苍白的浅淡,勾挑间更显得丰润。
她不由也在自己唇上点了点,虽然已隔了些天,似乎还残留着胶着如漆的触感,那种温热,那种甜美,能叫人忘怀忘忧,生死以之。
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但唯有过了这一劫,才能寄望明天。
天光陡然暗下来,该是日头落了。
萧曼掌了灯,放在一旁,走到背后将他头顶的发髻解开,拿篦子梳理,一下一下,仔仔细细,直到每一寸都柔顺了,才重新挽起,结成原来的模样。然后捻转藏在袖间的银镯,扣动机关,从里面抽出一根寸许长的银针。
“忍着些,不痛的。”
她垂着泪,手慢慢下探,针尖挑进发髻中,咬牙向前一送
夜色渐浓,星辰在深邃的夜空中铺散开来,再映入液池,满目莹辉早已难分彼此。
那弯浅勾的新月却不知何时隐没了身影,但也无人察觉,水岸边尽是欢声笑语,节庆之喜。
对面亲水平台上一曲舞毕,场间彩声雷动,又是一番觥筹交错。
谢氏斜靠在软囊上笑得欢畅,眼角也绽出几条纤细的纹路来,随即又掩口打起了呵欠。
“哟,娘娘这是累了吧。”寿昌侯在近处瞧得仔细,陪笑道,“这歌舞也没什么新意,娘娘若是觉得无趣,不如便先回宫,如今大势已定,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谢氏瞥了一眼自家兄弟,脸上笑着:“只不过处置了秦恪那条狗而已,还算不得大势已定,再说儿还没回京,你叫哀家怎能睡得安稳。”
寿昌侯笑容不减:“殿下此刻不正在路上么,昨儿才来的信,一路都安好,估摸着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儿,您这心操的,啧啧”
“瞧你这话,除非是在身边,要不然当娘的哪个不时刻记挂着儿子。”谢氏叹了一声,“上次来信,说他身子骨近来不大爽利,我这心一直悬着,就是放不下来。”
“殿下的身子骨好不好,您还不清楚?依着臣说,兴许就是去年北域沙戎给折腾的,正好趁着回京好生调养调养,过不上几日便好了。”
寿昌侯这边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