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脂愣愣地听着这些陈年往事，许久说不出话来。嗓子里像堵了一团什么东西，上不来也下不去，就那么卡在那里。

    胸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最后关头却被她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她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第一次知道原来她从小戴到大的羊脂玉镯是这样来的，也是第一次距离卫璇与诗家那些隐藏在岁月里的恩怨纠葛如此之近。

    原来，是诗家对不起他在先……他杀了父亲，却救了自己……

    太多的信息一瞬间涌入脑海，燕脂一时实在难以反应，她突然就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究竟在做些什么！

    燕翔抬起手缓缓帮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拭去那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泪水，长长地叹了口气，他道：“你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我却看你从小长到大。”燕翔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从小到大的许多时光，我都不曾错过。阿脂，你我之前除了血缘，与寻常父女又有何差别。”他看着她，道出了心中所愿，“我不希望你被曾经的仇恨影响，你父亲也不希望。所以……阿脂，接下来你想要做什么，只管去做就好。像你说的，随心无悔。”

    燕翔其实是有些不明白的，卫璇曾跟他说过，不会让燕脂知晓当年的真相，但既然她已经通过班岂那里知道了，那他为什么不索性告诉她全部？班岂想要隐瞒卫璇救了她的事，燕翔是可以理解的，可连他自己都隐瞒，燕翔就有些理解不了了。

    啧，头有些疼。这些年轻人的心思啊，他还是不要猜的好。

    ……

    江城秋末的夜晚带着丝丝凉意，已能窥见冬日的严寒，燕脂迈步踏入这从前躲都来不及的小院，望着树下的身影。

    树叶泛了黄，摇摇晃晃地挂在枝头，脆弱得仿佛只要鸟雀扇一下翅膀，便会悉数掉落。

    树下的男子背对着她，惨淡的月光斑驳地洒在身上。燕脂停了脚步，静静地看着，恍惚间想起了曾经自己追着他的那些岁月。那个时候，她曾不止一次的偷偷跑到乾安殿，跑到他必经的路旁，只为了能悄悄看他一眼。

    而他的身影跟过去有些相同，又有些不同了……

    她重新迈出了脚步，脚踩到地上的枯叶发出细微的声响。她一步步靠近眼前的人，就像曾经那样。

    “卫璇。”

    这两个字对她而言并不陌生，即便是在最近的岁月里她也曾不止一次地喊过，可心境却并不如此刻的复杂。

    卫璇缓缓转过了身，似乎已经预料到她会来。望着她的眼中依旧是独属于她的柔情。

    他不自觉地挑了挑唇角，带着一丝讥诮：“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面对她的疑问，卫璇移开了目光：“不过是些不重要的事情，不足挂齿。”

    燕脂执拗地盯着他的眼：“那些对你来说不重要么？可对我来讲，却足以改变很多。”

    轻轻叹了口气，卫璇的语气带着些无奈：“当年对你……更多的是一种歉疚罢，毕竟你还那么小，就已经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而这一切，与我脱不了干系。”

    “就因为这个隐瞒我么。”燕脂看着他，心底有些怒意，“当年的事我有权知道全部，卫璇，你不该剥夺。”

    望着月影下她如水的眼眸，卫璇没有再说话。

    良久之后，寂静的夜里响起燕脂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胜过了世间所有的美好。

    “我跟你回宫。”

    爹说望她随心，而这，便是她此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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