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老师说,努把力,二本有希望。”
“她跟倒数第一也这样说。”
“你总得考学校吧,专科也行啊,整天玩。”
“你把我爸的工作服给我,我将来去他车间上班。”
娅凝手里握着草编帽迈步而出,她看到陶煜母亲正在门内弯着腰,把脚垫上摆放的鞋子对齐,嘴中不停数落着儿子。
陶煜在母亲背后向娅凝做了个鬼脸。
娅凝转身关门。绿色铁门表面掉漆,露出一片片斑驳的褐色。关门声如摔似踢。而噪音却是恰到好处打扰了娅凝此时泛起的轻微紧张。
陶煜在娅凝后面下了楼。一拐弯,他便压低嗓门问:“你的腿怎么搞的?”
她歪过头朝伤痕累累的小腿不以为然地瞅了眼。每到夏天,单衫薄裤的,动不动被家具的棱角撞得青一块紫一块。
两人沿着盘旋的阶梯转到楼底,陶煜忍不住俯身用手指轻压了她腿肚子上的一块乌青:“疼吗?”娅凝摆开腿,疾步趋前,“不疼。”匆匆下了搓衣板似的小坡。
站到坡底的陶煜迎街东张西望。看到一位同学从面前溜过,便张臂截住了他,跳上自行车的后座。
同学“畜生、畜生”地骂嚷。车经过娅凝身侧,陶煜闪电般地荡来掌心短促地抓了下她的手腕,凶巴巴地说,“让开点!”
脸上露出微笑。娅凝问道,“今天走晚了?”
“你说什么?”陶煜被载远了些。
“我说你今天走晚了……”她提高了音量。
“考试!”他大声回答她,又补充说,“上午考半天。”
公开地溜达隐情,戏弄着私下的秘密。他们从中体会到了耍小聪明的欢愉。
娅凝轻快的步子,仿佛在晨光迷蒙的石子路上漫舞飞升。她的腕间被那轻捏的微痛反照着。幸福虽说伴随着熟悉的不安,那种似乎受到厄运监视的直觉。但快乐的浪头忍不住在她胸间激荡,因为她想到这是人生唯一一次可以用“正常”来形容的恋爱。
这样的喜悦该跟谁分享呢?
没有人。
帽子被娅凝攥在手上忘了戴。她转动头到处张望,这时,简易楼上的窗户推开了,探出一张俯瞰的脸,那是个头发凌乱面有苦色的陌生女人,娅凝放纵的笑脸正冲向了她。
稀松平常的街道从未如此让娅凝留神:
老人牵着背书包的孙子上学,小孩哭道:“我今天不想上学。”老人也动情地揉眼睛,说:“我早点去接你。”
骑车并行的两位工人高音亮嗓点名道姓地谈论厂里的**;
垃圾箱前啤酒瓶的碎玻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掉在地上的硬币,拱曲身体的拾荒者用长铁钳翻寻着……
扑面而来的生活景象,让娅凝生发出与万物相融的归属感。
在漫天飘飞的梧桐絮中,她禁不住微微扬起脸,逐渐强烈的阳光灼了一下她的双眼。她幸福地眯起眼。
小叶注意到了娅凝的变化。她一反常态,对同事讲得笑话开怀大笑。同事以前讲过更有趣的笑话,娅凝却像木头一样没反应。
蓦然想起,娅凝又要跟同事重提:“你上次讲的真好笑……”一边说,一边舒展身体,靠在椅背上,嘴边挂着笑仰望天花板。
她时而从屏幕后面站起来,走出那个角落几步。和别人聊几句孩子的成绩,老人的身体……小叶看穿了娅凝并非诚心地跟别人“对话”,而是沉浸在企图隐藏的私密的快乐里。那种装着在认真听,神思游离的表情,小叶在和娅凝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