娅凝漫无目的地游荡,从一片树荫走到下一片树荫。
散步这样轻微的运动似乎把她的烦恼抛得远远的了。
热炽的欲念在几个月前施予她折磨,现在摆脱了欲念又落得一身轻松。那种欢愉在她的年龄是过于短暂的,而且迅速变形成另一种折磨。
类似于“不再青春”的内心感受,比外表要难于粉饰。
午间,陶煜来敲过门。假期的最后一个礼拜,他可能觉得要抓住机会来使娅凝回心转意。
娅凝听出是他在敲门。不消一会儿,门那边阒然无声了。
他通情达理地领受了她的拒绝。
惧怕的感觉总是像乌云接连不断地飘来。娅凝头上的天从未晴朗过。只有自己跟自己相处,云缝里才向她露出了阳光。她怀念起今年春天那几个礼拜,以及那次失败的相亲,在平稳中度日,为独立生活建构的魄力和自适,那才叫美好。
而她真的愿意生命中没有这三个月吗?即使在无人知晓的暗自思考中,娅凝也不愿意回答。只一味地燃烧起罪的意识。
自从被五楼男人的眼神照见后,娅凝不再能泰然面对对门的老实夫妻,听闻开门的响动,正准备离家的她会停下静待。她敏感的心灵也如疤痕体质的皮肤,一丁点的热水溅上就会灼伤。她把这段恋情看做在无边的黑暗里,擦亮的一根火柴,短暂燃烧发光发热,但若不熄灭的话,就得等着它烧到手指了。
她的内心听凭虚怯占据,听力比任何时候都要敏锐。这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只能靠时间来冲淡了。
其实,五楼男人洞悉的眼神与其说惊醒了她,不如说那是娅凝一直在期待的能够“结束”这段关系的契机。
——是过去的经验造就了可耻。强烈地渴望得到一旦满足,浅尝辄止,因为希冀的不是实质性的东西,不是爱情,不是肉欲,而是“得到”的行为所赐予的自由。让她觉得自己突然有了掌控的能力。
那不是什么永恒的快乐。而是拼凑的快乐。
已经不爱大学恋人了,不爱陶煜也在所难免。她不爱大学恋人,并非由于恨和嫉妒,而是她发现他不再能够折磨她,她的心趋向寻求新的痛苦。她躲藏进“病人”的身份里,需要经常刺激行尸走肉的病体,使她保持活着的感受。
在楼里和陶煜的几次碰面,刻意拉开距离的是陶煜,以少年特有的负气方式。
他今天来敲门,原来是会令娅凝不安的,但是这么快就放弃了,说明他尚有理智不会作什么纠缠。
娅凝舒了一口气。那是纯粹的不带有遗憾的放心。有点卑鄙的意味。她有余暇整理自己的心理了。并且使之向上升华。
为了免于无止尽地沉溺于恐惧,娅凝常会想,把发生的一切当成梦境吧。
整个一生也未尝不是梦。然后再想自己在宇宙中是多么的渺小……
那如旱田般枯亡的思绪中,理智像一道明晰的溪流始终在地下流淌、滋润。
怀着悠闲的态度,娅凝散步进了文化宫,想到五楼的图书馆看看。
藤蔓覆盖楼梯拐角的侧窗,阳光透过叶缝斜射在窗对面昏暗的墙壁上,像蒙上了充满网眼的面纱一样。
这里面即使不开空调也挺凉爽。
在娅凝小时候,二楼旁厅办过机械展览,一只猴子模型不停地锯木头,每次来都见它在锯木头,娅凝热衷于探索木头为何锯不断?违背常理的现象引起探索的兴味。
展览厅改造成游戏厅后最为喧哗,由于学校不断抗议,它只能在周五的晚上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