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空调房,横暴的热浪迅速在她冰凉的膀臂烘出一层“护肤霜”,人像卷进漫天漫地的棉被里。
到了夜间,她愈加热得睡不着。
哪里寻找支撑的力量呢?短暂恋爱播洒的欢愉并不能帮助她打败长久的失眠。精神最脆弱的环节依然像个死结难以解开。
她把自己交给了“厌倦”,对恐慌的厌倦,对泛滥的抑郁的腻歪。
睡不着的时候,娅凝走进摆放自行车、旧橱柜的小卧室,胳膊肘支着废旧的摇晃的写字台,一手的掌根扶着额头,一手不时伸到窗外试试气温。触摸不到一丝风,外面跟室内同样燥热。在她的脚边,尾随来的猫儿直挺挺的趴着,使得身躯最大面积地接触稍微凉快的水泥地面。
此时,娅凝多想让自己的灵魂钻进猫的身体里。
世界的神经越绷越紧,释放出杀伐般的热。这种热比夏天严重。娅凝不敢看闹钟,那样的话,意识容易进入还能再睡多久的倒计时,平添紧张。她的座钟已经停止走动了,不打算上发条。
邻居们的空调嗡嗡作响,忽而传来一阵洗麻将“哗哗——”声。看到有些窗口灯光闪烁,给了娅凝些微的安慰。
有人也没入睡。
她回忆生平看过的侦探小说,推敲它们的情节和真相,不失为一种助眠的方法。总之,她的头脑需要在运转中滑入梦境,如果没有半点心事,头脑就沦为容易闹鬼的空宅了,被没有依据的恐怖想象占据。
尽量少些想象。娅凝训练自己。
天蒙蒙亮时娅凝犯了眯瞪,仰倒在小床上,一会儿后被全天最长最响的早班汽笛闹醒。
头重脚轻食不下咽的失眠恶果,数不清有多少次了,娅凝第一次尝试习惯。
她打起精神。走入流动着自行车的小街,没有谁会知道她失眠的事,失眠一度令她认为自己丧失了做人的资格。娅凝觉得有必要打破这种自我折磨的观念,拿它当普通的感冒看待。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来天。娅凝密切关注着天气预报。她以前是不关心天气的。虽说从小就见证了祖母的风湿痛是气候的测量仪,娅凝却很难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老。
如今,她可真切体会到了,光照、温度对心情的影响。她在早晨起来,和夜晚睡前常会产生积极和消极两种不同的心态。在闷热的气候中就容易悲观、烦躁。
等到明日气温下降的消息。她十分高兴,就着这个希望安然入睡。
这是一段迎接30岁的振作期,娅凝学步似向乐观进阶。她感到和春季的愿景衔接上了。真该庆祝一下。可是,谁会认为没有吃安眠药值得庆祝呢。这只不过是娅凝内心的秘密罢了。
一天下班,小叶提议和娅凝一起爬山,从娅凝家的位置爬上去。自打男友调走,小叶下班后便无所事事,跟娅凝愈加亲密起来。
一场透雨过去,清爽宜人。
交覆的竹叶遮住了废弃砖房,密封了山的入口,这样看过去,竹林的背后,不像有一座山存在那里。
登山小径被春夏两季膨胀的野草蔓藤侵占,两边杂树横生的树枝冷不防地抽打过来。娅凝踩着老树暴露于泥土表面的根系,不小心踏进了那些看上去干燥却的土里,爬了一会儿,皮鞋底粘上了厚厚的泥,叫她骑虎难下。
她踏在稍大些的石头上蹭脚底,顺便捡了张败叶费劲地擦拭鞋的边缘。
在楼底时,小叶就建议她回家换双鞋,她懒得上楼,不由得后悔了。
小叶依仗脚下的厚底运动鞋,越过娅凝率先爬了上去。她在山顶的乌桕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