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敏《今天下午》
丁敏参加活动,众人对她及其笔下的精神病院提问,经常有两个方向。
一个方向是问,这种是精神病吗?要怎么治?那种精神病有什么注意事项?然后慢慢迈向安丁士坐诊的路子。丁护士努力地提供专业知识回答,最后力竭表示:我只是个护士,更具体的得问医生。
另一个方向是问,“听说左手天才、右手疯子,您认为艺术创作和精神疯癫之间有什么关系?”“帕斯卡尔说,人类必然会疯颠到这种地步,即不疯癫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疯癫。您怎么看?”后一句还是丁敏的书《我们这儿是精神病院》封面上的话。不擅言谈的丁敏窘窘地笑笑回答:“对这种形式的话,我是记不住的,没文化嘛。要说天才,我在精神病院这么多年,没有看到一个天才。可能偶尔有一点闪光的东西,但要对付那个病,完全不能实施出来,很快就消磨掉了。没办法。”
她的书被她称为小说,大多有原型,写作笔法有时平白、有时魔幻、有时夸张,干净,有童话感。男医生被漂亮女花痴病人缠上是假的。患上偷窃癖的少年和觉得自己心消失了的病人也是没有的,但这都是医学上存在的症状。有些人是诸多原型的合体,比如刚进来时反抗特别厉害的疯子,12年后成了精神病院里最模范的疯子,比如“35岁的李弯弯想在精神病院里过正常人的生活,恋爱、结婚、过日子,其他的疯子是她的朋友、同事、邻居、亲戚,外面的那个社会,她没法应对,搞得乱七八糟。”
真实的部分还有,即使在卫生局的歌唱比赛里,报幕说出三医院的名字,指挥刚举起两只手,下面会哄堂大笑起来。出去见人,别人听到丁敏的单位名字,就不说话了。不过这些丁敏不在乎。
她有点在乎的是,有女病人仇恨怀孕的女人,会对着护士怀孕6个月的肚子猛然踹一脚。一个患钟情妄想、又有暴力倾向的男病人差点用刀片杀死一个美丽的女护士,血从三楼流到一楼。有的同事牙齿被打掉,耳朵被打聋。丁敏自己运气不错,只是年轻时在女病房被一对打架的女病人抓住头发不放,或者被吐口水。“因为病人是有幻觉的,觉得护士医生来对付他,威胁到了他的生命,就会先下手攻击,下死力一拳头打过去,完全防不胜防。”丁敏说:“我们的岗位津贴,就被我们叫作挨打费。”
还好恶性暴力伤害比例并没有外界想象中的高。五百多工作人员的医院里,90%以上会干到退休。病人们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反反复复,基本上都成了熟人。丁敏给他们量体温,喂他们吃药,带他们放风,像教小孩子一样帮他们矫正行为,教他们梳头发、清理指甲……“虽然经常很烦,但氛围还是比较单纯干净。”丁敏说。她的书出来后,她有点紧张病人们看到后会不会反应过度,但大家都很正常,还有病人买了书来找丁敏签名。
诗人林芳把丁敏拉出精神病院,去一家综合性周刊作读书版编辑。这本应算她擅长的,但“每期一个策划,要最新的,好紧张,搞不来。编辑跟写诗太不一样了”。她还是觉得当护士更顺手,每天做完就完了,下班就下班。停薪留职大半年后,丁敏又回到精神病院。后来林芳笑丁敏,作了大半年读书版编辑,居然一本书都没人送他们,都得自己去书店买。丁敏笑:“我不知道那个途径嘛!”
她又回到精神病院,她在书里给自己的理由是:“多年来,我一直把自己看成一个疯子,疯子才是一个普通人,我没有什么要求,只是待在那里,习惯性地懒惰地在那里,我不敢去其他什么时间和地方,我感觉自由自在。”
一列火车向南方行驶,里面有一片羽毛在飘
“我事情不多/一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