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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
    是夜起就安顿下来。

    初一遭掌灯,险些烧到衣袖。她惊得忙撇下火折子,手指笨拙地磕上油灯,烫得惊疼。

    惊魂甫定,只见镜子似的油面上皱起波纹,宛如无声冷笑。

    她捂上受伤的手指,凑至唇下温柔呼气,轻轻地以拇指安抚。一颗水泡像雨后春笋般鼓饱起来,她抿入唇舌,恍惚似品尝到一颗沁苦的酸梅。

    霜降大地,庙庵后山的柿子林迎来丰收。

    这天小尼姑们一起晒柿饼。

    泛着霉色的小小竹篓中,垒成小山样儿的柿子,有殷红光滑的外皮儿和花朵般惹人怜爱的果蒂。潺潺溪边,尼姑们麻衣灰履,半垂青皮头颅,素手间传递洗濯艳丽芳润的果子。少了清规戒律的束缚,山水仿佛也柔媚起来,晕释一息红尘烟火气。

    “这儿可真美。”张籽由衷地叹道。

    “这不就是座普通的山么,我们常到溪边汲水,也并不觉得小溪美呀。”她身旁挨着慧静,年龄相仿,纯净烂漫,只不大通世故,在庙里耳濡目染得傻呆呆的。

    “你看这儿美得像一幅画儿,你是画中人,美而不自知呢。”

    “张施主又笑话小尼啦。”尽管是尼姑,被夸奖美丽也忍不住小小幸喜呢,慧静飞快地洗净手中那颗水灵灵的柿子,送给张籽品尝。

    浸透了山溪水的柿子脱去山尘风雾,透着丝红尘浮光,激荡着经久贫匮的视阈,一口咬破,甜蜜蜜凉丝丝,齿间牙床遍染繁华尘世的滋味。清汤寡水许多日来,一颗柿子竟令张籽产生破戒的幻觉。

    她在丰盛而甜美的味蕾体验中沉溺了一会,将心中积淀已久的疑惑道出:“为什么,她们都这么安静,她们怎么从不说话呢?”

    林间穿过悠缓的山风,啭啭鸟啼此起彼伏,溪水哗啦啦自山石间奔流而过,惟有尼姑们,眉目安详,六根清净,像个锯嘴的葫芦、沉默的蜡烛。

    “这是因为……”小尼姑露出一丝犹疑,但愿其他人的耳朵也像嘴巴一样严密才好,轻声道:“师姐们绝大多数都修炼禁言宗,长久地不说话,是诀窍呢。”

    “我从没有听说过‘禁言宗’。”

    “佛门中人最虔诚啦,修炼开始就不能半途而废,实在忍不下去,吞火炭烧毁声带的也有呢。”

    “什么?!”张籽大惊失色,绵腻丰盈的柿肉失手滚落,在衣裙上翻溅起长长的污渍。

    “张施主?”

    “你是不是也要修‘禁言宗’呢?”

    “小尼定力不足,尚修不得禁言宗这样的高深佛法呢。待师父认为小尼有资格时,自然要修的。”目中露出一丝神往。

    张籽遍体通凉,后脊窜上一股瑟意,让她猛地打了个寒噤。山水在迅速褪色,动人的柔媚消失了,山林和斜晖竟那般冷峭,绮艳温暖的红柿散去灵性生气,与供桌上僵硬愚鲁的供果无异了。舌尖的甜美也逐渐溶解下去,她嚼着干瘪的果肉,像树皮一样咯牙。

    她奋力吞咽,感受果肉滑过咽喉,微微停顿,像火炭卡在喉咙里滋烤似的,几乎要把气管烫穿了,光是想象她就疼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满地打滚。

    她终于咽下去,全身大汗淋漓,那灼烫枯焦的教人生不如死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

    开始凝露的几天,一个书生来投宿。

    书生自称卫英,来自边陲扶风郡,上京赴春闱之考,途中遭遇匪徒抢去银钱,想在庙中求一间破屋子安歇停顿。

    庙主老尼姑略晓世情,见他衣衫褴褛,但眉宇间坦荡清正,却是个天生慧根的槛外佳士,于是收留他住下。只因为庙中都是女人,所以把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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