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曜景从哪里翻出一只奇特的夹子,将桔子一个个夹入其中,稍做挤压,橘子汁便如泉涌进水晶杯。
楚越小口啜着桔子汁,终于不再说话。
曜景在她对面坐定,盯了她半晌,突然说:“我发现你是个仁慈的小女孩。”
楚越却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忘神,对曜景的话,只是漫不经心地回应:“哦?”
曜景说:“你竟然没找我要天上的月亮。”
话音一落,他不禁愣住。
这明显是耍嘴皮的笑语,楚越却没如往常一样,被激起贫嘴的兴致。楚越仍旧小口品着桔子汁,思绪游移,不知飘在何处。
曜景问:“吃傻了?”
楚越小声反问:“嗯?”
曜景静下来,凝视楚越,目光渐变得深邃,如秋日里蜿蜒的林荫路。良久,才再次开口:“越儿在想什么。”
楚越盯着夜幕深处,平淡地说:“在想我娘死的时候。”
曜景的睫毛一扑闪,带动目光轻微晃动,在眼底漾开细弱的涟漪。
楚越开始平静讲述:“家里遭难时,我娘不甘堕入青楼受辱,从献唱的歌台上跳了下去,就在我眼前。我走向她的尸体,但不是为了去跟她道别。当时帝京的权贵都在,我走向她,不过是为了去向那些权贵宣布,以我娘自杀的罪行,我该被罚至雪族为奴。我一心去雪族,是为了找机会寻到你。”
她顿一顿,又说:“这就是我在我娘的尸体前想的事。我娘支离破碎地散在血泊里,我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悼念。我借用她的死,即时筹谋了自己的逃亡。那是我唯一得以逃出青楼的机会。”
她将目光从远处牵回,看向曜景,目光纯透:“你说,一个人怎能凉薄到这种地步。但一个人若想支撑起温情和爱意,需要上天赋予其多少静好的岁月。这是上天的仁慈之处,一旦它收走这仁慈,一个人就再也没有机会和资格,去真诚、无邪、善意地对待事物。那些失去资格做好人的坏人,其实才是最可怜的人。”
她对着曜景微微忪怔的面孔,突然展颜一笑,清脆道:“你看,我吃了多少苦才找到你,你是不是该每天给我做爆炒兔子?”
曜景却没被她逗乐,神色缥缈而怅然,盯了她好久,仿佛陷在不能为外人道的兴感中,冷不丁开口问:“告诉我,越儿,告诉我,你还想要什么?”
楚越不假思索道:“我还想要天上的月亮。”
话音一落,突见眼前流云磅礴而过,却是曜景的衣衫无风腾起,似无限延展遮天蔽月。月光仿佛被一个大漩涡卷进,庭院里蓦地阴暗下来,再抬头,只见墨黑天幕一望无垠,竟真的没了明月的影子。
惊讶之际,曜景紧握着的右手,已伸到楚越面前,指间光晕流转。
光晕辉耀着曜景孩童般得意的脸,兴致盎然地开口:“怎样?伸手便能揽月。”
楚越瞠目。
手张开,手心一只月形水晶,光晕缭绕,巧夺天工。
楚越疑惑之际,曜景温言解释:“清河羽阵最机密处的钥匙。”
楚越皱眉道:“最机密处?那是什么?”
曜景说:“自然是我阁至宝,阵法图纸,物价珠玉,得一分便富敌王侯。”
说话间,院中清光重现,明月从厚云中游移出来。
楚越又好气又好笑,咯咯娇笑起来,不屑道:“左不过是身外物,投机取巧,还真当自己竭诚?”
“我去岭漠边境帮你寻家人。”
楚越兀自嘲弄,一时没反应过来曜景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