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被推得受不住,迷糊睁眼,云山雾罩地看着曜景,看着看着,泪珠子就断线似地滚出来。
楚越哭得死心塌地,肝肠寸断地谴责:“你对我不好。你虐待我。你不让我睡觉!我讨厌鲈鱼!”
……
下半夜楚越睡得很沉,没兴致再去摇铃。
但临近天亮时,楚越被突如其来的噩梦惊醒。
在梦中,她再次陷入曾经的绝境。苏翊死了,爹爹沐云殊被腰斩,同一时刻,母亲坠楼惨死在妓院,全族人正在流放岭漠边境的途中。还有,萧峻和被永生禁锢,萧峻珵被她亲手刺瞎双眼,命悬一线。
所有这些,真的是她的亲身经历?是她的命运所向?她生来就是为忍受苦难,再与之斗智斗勇,你死我活。这是她一生征途的起点。但她哪里醉心过这种征途?她何时愿变成一个坚韧、狡猾、不折手段的姑娘?
那些失去资格做好人的坏人,才是最可怜的人。她真的,生来该是这种可怜人?但她分明是高贵者,是“凤命”。上天给她一个完美无缺的开端,只为反衬出之后的惨烈,使其更加摧毁人心。上天待人,何等的不留退路!
恍惚中,耳边响起一段遥远的对话。
“楚越对出将入相倒并无期盼,生平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帮爹爹守护沐氏一族。当然,还有最最大的心愿——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那是何时何地的对话?如此明媚坦率,出自何人之口?那些被岁月击得血肉横飞的往事,那些一去不复返的人,无论是逝者,还是曾经的她自己,全死了,全死了,什么也没了……
楚越在一声哀哭中惊醒。非常小的哭声,几乎闷在胸腔里。苏翊和沐云殊,这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的死,彻底带走了她哭泣的能力,之后哪怕是母亲惨死时,她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当然,与曜景那些打情骂俏的眼泪,根本不叫眼泪。
楚越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在云开月明的今日,在她两年多以来,首次得以安然入眠的今日,如此撕心裂肺地感受到往事的魄力,几乎纤毫不落。那些鲜血横流的往事。
就在楚越惊醒的下一刻,帐幔猛被掀起,曜景神色紧张地立在床前,问:“怎么了?不舒服?”
很奇怪,这次楚越根本没有摇铃。
更加奇怪的是,楚越瞥一眼曜景,双目骤然变得赤红,心头火焰一急窜,就收不住势。她整个人从被子里跳起来,奋不顾身地向曜景扑过去,双手便暴风雨般掴在曜景脸上、肩上、胸口……
楚越使劲闭着眼,紧咬嘴唇,没命地扑打。
她几乎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就好像一只濒临爆炸的气球,不及时放点气,就会嘭然碎裂,血肉横飞。
一直到两条胳膊开始酸麻抽筋,楚越才不得已地放缓力度。慢慢的,梦里的激烈和绝望消失,晨曦从窗外树丛漏下,鸟鸣悠悠传来。
楚越精疲力尽地垂下双手,抱膝缩到床脚,将脸埋在膝盖间,小声说:“对不起。”
对面的曜景,衣襟长发散乱,侧脸遍布被掴的红印,神态却依旧清艳出尘,甚至因了那点颓丧情调,更显出动移人心的吸引力。
曜景凝望她片刻,眸中难辨情绪,却慢慢伸手,将她的手握到掌中,开始细致揉搓。
楚越滢白的手,确实因刚刚打得太厉害,有点发红。
曜景一边循着楚越手上的穴位小心按摩,一边温言相问:“好一点了没?还疼不疼?”
楚越沉寂一会儿,从深埋的面孔下传出嗡嗡说话声:“手不疼了。肩背疼。”
曜景推拿的功夫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