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夏穆氏十分少见地没有守在长生的身边，夏宅的仆人们说是去忙生意上的事情了。许是见长生病情稳定下来了，终于能够松了一口气吧。

    进了厢房，扑面而来的还是那股清苦的药味。

    龙茴并不讨厌草药的味道，但是这里的气味着实浓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长生的样子比前日里第一次见到他时精神了许多，倚着一个软枕靠在床上，锦被盖到肚子上，双手垂在两边，目光落在床边的纱帐上，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两人的脚步声，他的目光朝他们这边投来，朝他们扯了扯嘴角点头示意，但是目光中依然看不见任何东西。

    龙茴觉得他好像已经生活在了另外一个世界。

    沈冬青将药箱放在地上，开始为长生施针。而龙茴则根据沈冬青的指示朝药庐里添置药材。

    屋子里静悄悄的，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一丝交流。

    直到，长生打破了这样的平衡。

    “我娘说，你能把我治好。”他的目光依然落在纱帐上。

    沈冬青继续低头施针：“嗯。”

    听到沈冬青的回答，长生的脸上也没有表现出很欣喜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又道：

    “其实你根本没有办法治好我，对吧。”长生的语气那么笃定，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龙茴不由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向那边。

    可是沈冬青却依然低头施针，也没有回答他的话。

    长生似乎本来就没有在期待他的答案，又或许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不管怎么说，你是我遇见的，最好的大夫了。”他抬起手看了看右手手腕上一块褪不去的淤青，嘴角含笑：“因为你让我没有那么疼了。”

    就在龙茴以为沈冬青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却听他道：“你为什么不直接跟她去说？”

    长生的目光暗淡了下来：“你以为我没有过吗？我刚开始咳血的时候，晚上疼得躺不下来，那个时候我就求过她，‘我好痛，让我死吧’。可是她不偏偏不让啊。好几次我以为我就要解脱了，她都把我生生地扯了回来。让我继续活着，让我继续煎熬。”

    说着说着，长生开始激动起来：“她总说，‘娘都没有放弃，你为什么就不能为娘再坚持一下？’。她在我面前总是哭。到后来，我已经不敢在她面前提死了。她让我活着，我就得活着……”

    “可是，每次疼到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我真心实意希望的，就只有能够让我快点解脱。可是，她不让啊……”

    “我们的母子情谊，拖到现在，”长生脸上出现了悲凉的笑容：“她对我有多少的爱，我对她就有多少的恨啊……”

    到了最后，或许夏穆氏自己都分不清，自己这么不惜一切代价地救治长生，究竟是因为爱长生，还是因为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界上。

    她自我的意识不断地膨胀，到最后甚至忽略了长生的感受。她裹着亲情的外衣，让长生承受着这个世界上最严酷的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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