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越长,瞧着那铜镜里亘古不变的一张脸,她总是有着几分的冷意。
厌恶,腻味。
守着西镜,大抵就是她如今活下去的依靠了吧。人生在世,总是要有着些什么信仰。顾烟波是她的信仰,西镜亦是。若非是当初的西镜,就不会有今日的沧苼。
殷红色的衣袖一扬,在上方卷着殷红的旋儿。
不消多时,她就已然是上了这梨园最为高的一枝梨树岔子,在这卧着,一眼就是可以望的见着顾烟波的房阁子。透着淡淡的昏黄色,那是之前她点上的一盏灯。
顾烟波一向不喜灯盏,是以这灯,竟是许久不曾用着的。
他说,当年的夜,染了一地的血,而灯盏太暗,明月太明,叫人瞧不清,恍然间竟是以为地上一片的朱红色墨汁罢了。少年说着这话的时辰,眉眼清冷,眸子是亘古不变的冰寒,好似这件事,不是他身上的,而是不知何时在这书册子上瞧见的一般。
当时,她就觉得,这少年,冰冷的厉害。
时日久了,他们亦是渐渐的熟稔起来。
随着术法的精进,她发觉少年开始越发的冷情和冰冷,他的身上渐次的竟是瞧不见一丝的烟火气。若非是这日光下的身影子,她几乎都是要以为他已然是羽化之身了。
无情道,修的无情,人亦是无情。
念着,眼角一滴冰冷的泪落下,她闭了眼,任由着这泪水滚落,落在这树枝之间,无一人知,无一人问。
月光洒在眼底,带着温润的颜色。
手间是不知何时幻化出来的酒。
记得当年,少年曾经跟她说过,若是有一日,他可以做的这术法修行的第一人,便是要请她喝了酒,他指了指这园中的梨花树,说,这酒,他就埋在这梨花树下,待到那日,他们一起,不醉不休。
道,是她在少年口中听得最为多的字。
她亦是问过他何是道。
少年瞧着她,眼底是化不开的寒冰。
他说,道,就是他的命。他不知道为何修行,只是知道那夜的血,红的紧。赤色将他包裹,冰冷的夜里,总是叫他喘不过气来。
烈酒入喉,有些暖,亦是有着痛。
烈酒灼烧着喉头,她竟是觉得别样的欢喜。她似乎是觉得了活着的模样,仿若如今只有痛,才是可以提醒着了她,瞧啊,你可是活着的。
活着,多难。
她的仇,她的恨,终究是寻不到了么。
逍遥道,大爱,哪里是她所寻的。废道重来,到底不过是一个恨字。
染了她王家的血,便是碧落黄泉,她亦往来不惧。
梨花簌簌落下,如雪。
几多落于鬓间,似是白首。
“何必一人苦饮着酒。”忽的,冰冷且分外熟稔的声音在这树下响着。
睁开眼,她朝下望着,一身月白衣衫,腰间插着碧绿萧的顾烟波朝着她,眉眼温润。
他摘下了那月白的半边面具,更是显得眉眼冷凝。
顾烟波本身就是生的极好,不过是这周身的冰冷气息,叫人望而生畏,极少是有人可以瞧的进他那深潭般的眸子里。
沧苼就这么看着,看着梨花簌簌落下,落在他的肩上,发间,似是白首。
“师兄。”沧苼一时呆愣,不知如何言语。
月下的他,一身月白衣衫,更加的风光霁月。
“沧苼。”顾烟波几分温润的说着,眉眼之间亦是温润了不少。好似他仍旧是当初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