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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忆旧年,烟蒙染(三)
爱食的那碟中最大的一片酱肉。我面染笑意,心中叹着自家娃娃的聪慧时,却见他携着肉放入我的碗中,冲我甜甜一笑:“娘亲爱食的。”

    几乎是尾音将落,我双目便涌起了层层的泪浪,心内一酸,随着轻眨,泪簌簌而下。却是惊了冬儿,急急跳下凳,小短腿蹭蹭几步跑过来,爬上我的膝腿,抬手努力地擦拭着我颊上的泪,语气中蕴满慌张:“娘亲不哭,冬儿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冬儿错了,娘亲不哭。”

    我轻轻攥住他的小手于唇边轻吻,咽下流至齿缝的泪水,轻声道:“冬儿没错,冬儿极好,娘亲这是喜的,是喜的…”我就那般紧紧抱着他,轻轻摇着,再也不想放手,就像抱着世间最最珍贵的宝物…

    不!就是,这世间,我最最珍贵的宝物…

    七岁:我于院中赏花,冬儿于堂前习字,飒飒秋叶,徐徐秋风,本该有些冷意,却不知为何,那冷光覆于身上暖得很。

    “娘亲,你瞧,冬儿的字是不是长进了多许。”已快至入学的年纪,我的冬儿也长成了不少,他语露骄意地拿着将写的字要与我看。

    闻言,我皱皱眉,有些不满他的骄气,便面上未着好色。他本是喜意四溢地走着,见到我的面色,最后几步却惴惴起来。

    那可怜样是教我有些悔了,忍下哄意,我抖开他递与我的那副字,上面只有四字:“母,慈,子,孝。”

    这番,我不仅悔了,心也酸涩起来,那几味中还饱含甜意。

    一把抱住他,搂在怀里,娓娓而叹:“我的冬儿呵!”

    那七年,是我人生中最最美好的时日。虽是偷偷怯怯,谨谨慎慎,却是难得的快活日子,我曾以为,能将上天遗落的恩赐牢牢圈住,愈久愈好,。

    可,人生那是堪凡人相算的呢…

    只余记那季寒冬的凌冽之风,那日也是静寂之日,我起床时眼帘与心脉突突直跳,便觉不好。环顾房内,也未见得冬儿,他虽已懂事,却仍是孩童之心,时时半夜趁我入睡之际,悄悄溜入我房内与我同睡,守夜的丫鬟、小厮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任他。

    今日起身未见他,便想许是教奶娘带去漱洗了罢。唤了粉萱呈了早食,我细细用过,直至日头翘挂,竟也没得冬儿的动静。

    坐捺不住,我只得问询身侧服侍的粉萱:“小少爷呢?”粉萱面露怯色,讷讷不语,只来回翻弄指掌。

    “小少爷呢?!”我提了音,语气中染了怒火。她惴惴而言:“少爷遣人来将小少爷接走了,说是到了入学的年纪,不便在姨娘此处将养了。”

    不过几句言语,如晴日轰雷,云处霹雳,乍得我脑中晕乎,只来回摇荡着几字:“将小少爷接走了”“小少爷走了”“接走了”。冬儿…走了…我喃喃自语,口中溢了些液,竟觉腥甜,像是血意。

    “姨娘!”粉萱惊叫起来,我有些迷朦地望着她,她却急急地扯了绢帕替我擦拭着唇角,见着帕子染得血红,我也未觉是吐了血,只呆呆地瞧着她,喃喃着,“走了,冬儿走了,接走了…”

    后来之事,我也记不大清了,似是粉萱唤了大夫与我医看,又唤了院中寥寥的几个下人相劝与我。只觉耳边嗡嗡,脑中嗡嗡,整个人亦是脱了空,郁郁而食,郁郁而漱,郁郁而衣,郁郁而行。

    不知度了几日,许是四五日,许是七八日,齐府差人要将我接过府,闻此讯,我竟不药而愈,虽知入了府便不再自在,一想到我的冬儿,便是千难万险,千拦万阻,我亦要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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