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旁人或许没发现,但她却看得清清楚楚,慕容绯看向她的那一刻,尽管只有一瞬间,那双如墨的眼冷冷地瞥下来,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尊贵,让她有着俯首的压力……
就好像当年的银虞。
容榕记得很清楚,当年她只是个郡主,被端木家一个表小姐的身份逼至死路,流亡到扶余,与那位心思诡谲的质子殿下达成她这一辈子都不敢去想的交易。
最刻骨铭心的,她苟延残喘跪在扶余长公主殿前,看着膝下血液几乎流遍宫砖上的每一笔花纹,高位之上的长公主是那么尊贵与高高在上,仿佛一个眼神就能决断他人的生死……
所以她也很清楚地记得,驸马酣睡于他人床榻上时那种报复的快意,甚至在那个疯狂的计划成功了之后,她不可一世的公主姐姐,被她如同牲口一般贩卖,最后,被野兽撕碎。
容榕不是什么仁慈之人,就算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最恨的人血肉模糊地横死在自己眼前,她也能笑若繁华,但只有在真正当上公主之后……
一切都不是那样。
昏暗的傍晚,朱墙碧瓦的皇城透不入一丝夕阳的光,宫墙的烛火摇摇晃晃,照亮了马车内那双漆黑的眼。
……
内宫,夙飒殿。
八盏麒麟琉璃灯缀在长廊两侧,微微潮湿的青砖似乎与寻常宫砖并不相同,但粗看却无丝毫不妥,苑内植得都是高大的柏树,苑角处满是茂盛的龟背竹,月色笼罩下,整座宫殿繁华而寂静。
本该位处宴会顶座的方贵妃,如今却正跪坐于大殿中央。
依律,南旬贵妃掌半副皇后仪仗,可戴九尾凤钗,往常这都是方贵妃骄傲的资本,但此刻,她只觉脖子被凤钗压得酸胀难受。
方贵妃十五岁入宫,至今快有十年,圣宠不衰,宫里花开花败几循环,却只有她方妍能多年一枝独秀,从小小一个才人,爬到贵妃之位。
可谓是能在后宫呼风唤雨的方贵妃,如今正战战兢兢地跪在殿中。
“臣妾拜见少主。”
屏风后似有一男子,随意地躺在美人榻上,听了方贵妃的话也只是轻应一声,那模样倒是悠闲得很,丝毫没有把这位贵妃放在心上。
方贵妃数着时辰宫宴也该开始了,若是让皇后在宴会之上先声夺人,那可是万万的不妙……
“少主召臣妾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暗自咬了咬牙,方贵妃大着胆子开口。
空荡荡的大殿里微寂,兀地有了玉碎之声。
方贵妃心尖一颤,连忙俯首大拜。
“方妍,你的胆子最近是愈发的大了。”语调尚还透着些慵懒,不过字里行间的森森冷意恍若地狱恶鬼,令人不寒而栗。
方贵妃本就有些受惊,被这么一吼,脸色更是煞白。
“臣,臣妾……”话还未说完,又是一阵玉碎之声。
屏风后的笑声微有凉意,“方妍,后宫之事父亲一向交由你打理,但可不是让你来做大的。”
方贵妃已不敢接话,长长的睫毛如同扇子般扑扇。
“这几年你除掉那些个妃子里,有没有父亲安插的?”
“父亲那几封弹劾的奏折,是不是你授意方家写的?”
“你将三皇子收到膝下抚养,敢说没有二心?”
几个问题如同一盆冷水灌顶,方贵妃只觉浑身冰透。
“怎么,方妍,说不出话了?”那道男声极赋磁性,微微慵懒的强调更是迷人,但其中威压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