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鹤舒就让先用冷水给三皇子擦身,把热降下来些,省得把人烧坏,没说要换方子。他仍然坚持那一套,说为了走火不得不发场烧,两天之内准能好。
擦了一通,我把被子重新给三皇子盖好,让慕斌去睡觉。他乖乖地下床来穿上鞋,学着大人的样子长叹了一口气。
太子一直长伸着脖子看着突然烧得滚烫的三皇子,也是愁眉不展,问了兰鹤舒好几遍是不是真没事儿,他到底有没有把握。本来去躺下了,又起床披衣过来坐着,说:“罢了,我也在这里先守着三弟吧。”
太子拿了主意,我撵不动他,只好默默给他添上热茶,退在角落坐着。留的一盏灯光芒微弱,大半落在披着的那件外衣的前襟上。这件衣服的布料白天看就觉得是浅浅地织了些纹理,现在却热闹起来,织花的突起在阴影衬托下变得格外清晰。我瞅了一阵才瞅出来,那些微微凹凸的纹理原来都是竹枝竹叶。竹青缎子料织竹叶暗花,还真是讲究。
太子大半个脸都隐没在黑影里面。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一时也就忘了,他可能也在盯着我。
半晌,他动了动,皱着眉毛问道:“阿英有话要说?”
我还在琢磨那些暗花纹是怎么排布的。他突然问话,我差点打了个激灵。“没!没……奴婢没有……大公子恕罪!”
太子少见地没有动气,反而自己拔下簪子,拨了拨灯芯,低声说:“我一直在琢磨着一件事。”
是要跟我说么?我有些紧张,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只好起身去把三皇子额头上的手巾换了块新的,再回来坐下。
太子凝神看着那点灯火,眼睛里显得水汪汪的。犹豫了一阵,他说:“今天白天去看寺中藏宝的时候,阿英有没有注意到一部《地藏经》?”
我不大敢回答——我白天净看金银俗物,并未注意到那些经卷都是什么。太子还看着我,等我回答。我最终只能如实相告:“奴婢不认得哪本是《地藏经》。”
太子叹了口气,恢复了常见的不悦的神色,说:“用血抄写的那部!”
“啥?!”一阵鸡皮疙瘩跑遍全身,这阵惊悸过了才想起来,似乎有那么一部经卷与别的不大一样,字迹是酱色的。“大公子恕罪,奴婢记起来了。这本经有什么不妥么?”
“倒不是不妥。我总觉得那东西我曾经见过。”他把肩膀上滑下来的一缕头发抹到身后,说:“越想心里越不安宁。”
多年前那次南下祭蚕,皇家一行是没来郊外这座大悲寺的。否则,太子这次也不会选择来这里住。“大公子在哪里见过?”我试探着问道。
“这就说来话长了,得从兵乱那时候说起。”
长夜无事,我并不怕话长。另外,我总是对兵乱那时候的事情怀着一股奇怪的好奇,一边觉得惨不忍听,一边又觉得不可不听。
太子讲的倒是言简意赅。战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后宫的女眷虽然居于重重高墙之后,也是惶惶不可终日。还是先皇皇后的太后就让她们都去佛堂,刺血抄写《地藏经》,让死于战祸的天下冤魂早日超度,算是做件事情。“有几个人没抄全,但抄成的完本也有十几本吧。父皇登基十年那时候,为彰显对皇祖母和各位太妃的孝心,把完本的血写经卷都重新装裱,收藏在宁国庵里。”
他毫不避讳地用了“父皇”“皇祖母”这些词,我也恢复了宫里的称呼:“殿下觉得这寺里的经卷是那一批里的?”
“那些经卷送去宁国庵之前,一直是皇祖母自己收着。”太子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继续讲述着旧事。“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