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到底是个听话的,爷爷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当然,娶妻这回事不是听话就能成的。
他还未走到,就听上面传来一道编钟的响声,霎时间,殿中皆是静了下来。
只见娴妃面上并无半分久站久等的不悦,同明帝问了意,目光转圜下方一圈,慢慢地展平手中的字条,温婉大方,礼数有加,红唇分启而出的黄鹂之声脆亮道:“朝亖,书。”
她自然也是知道朝亖坐在哪里,又同谁坐在一处,朝那个方位侧了身,唇角勾上一抹浅笑,并不多言。
“我?”朝亖指着自己,看看满面善意的娴妃娘娘,又看看身旁同样“吃惊”的太子殿下,“真是我啊?!”
完了完了,书,让她书什么?年年有余?花开富贵?不不不,太俗气了。
国运昌盛?长命百岁?不不不,扯得哪儿跟哪儿啊。
“是呀——”玄翎捏捏她的手心,也不知道这丫头在吃惊什么,出去秀一把,然后,打道回府,嘿嘿嘿……
“你正经儿些,我待会出去,写什么呀?”她的字从小便习的是大家的书法,以毛笔做法,寻了规矩与方圆,倒也练出几分腕劲。
只是她是个不爱看书的,古人的那些所云一概听了就忘,这会子怎么想也想不出个好词来。
“是了,皇上您瞧,朝家小姐倒还害羞呢。”娴妃虚虚点了头,示意她出来,又命人抬上写字专用的桌案,上面文房四宝,皆已备好,“今日是年宴,不如朝小姐便做一副年联对子,就当作嘉年之贺,如何啊?”
完了完了,年联对子,对什么?赏花赏月赏哪门子的秋来着?
她紧张地咽了喉咙,眼里只看得到玄翎一人。
显然,那楚楚的眸子,受用得很。玄翎勾唇一笑,附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声别怕。
随即牵起朝亖的手,满面春风地走出去,二人来到那桌案前,玄翎开口,朗声道:“本王今日倒是文兴略发,不如由本王作联一对,朝小姐为本王写下,可好?”
不知怎的,坐在下面之时紧张万分,玄翎对她说了一句别怕后,心里的鼓声竟慢慢停了下来。
手里的温热还在两人之间传递,朝亖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为了顺顺利利地“坑”她入太子府,不惜败坏自己名声的人,若说心里没有半分触动,她自己也不好意思相信。
“也好,既然翎儿有心,那便开始吧。”明帝都开了口,还有谁会吃力不讨好地去拦上一手呢。
众人的目光又回到殿正中的一对璧人身上,朝亖今日一身鹅黄宫裙,衬得她原本就白的肤色更加透亮,螓首蛾眉,眸中三分知世七分灵动,鼻梁小巧秀气,红唇两瓣,不失娇柔。
燕都女子多貌美,朝家这位,当列前席。
再看玄翎,灰青底的长裘,金冠束发,玉簪挑出两丛墨色来,负背的手抓了住,好不俊朗。
他走到桌前,拿起纹金的直方墨条,先将瓷盆中的清水两三滴入砚面,原有的墨汁化入砚池,手上的墨条垂直于砚台,慢慢地开始,重按轻转,将墨汁反复磨就:“朝儿,可是喜欢用浓墨?”
正所谓好墨研时细润无声,朝亖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心里只想用两字来形容她此时的所为:欣赏。
此刻的她已然没了紧张之意,虽有万千目光集于一身,好像有那么一个人在,也就处之泰然,对上玄翎投来的目光,她抿了唇,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只要是与朝儿相关的,本王都知道——”这方大小之地,只余他们二人,玄翎浅笑道,拿起锦帕端了砚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