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面相觑之下,斜光浅浅打到杨商的脸颊上,惊诧之色,流云之色,若是翻云覆雨之间,当会如细水长流般涓涓而下,目光沉重凝滞,眼睫弯出一道怒嗔之势,势要将其拿下的作势,但却忍其不发。
但见其况,谢绾仍静默的立于原处,不疾不徐的抬眸而视,一侧的人字号房还守着钟文非派遣来的侍卫,他若此番造作,尽管田景与方城墨之死与他无干,亦脱不了他人责罪。
他表面若冲冠一怒的武夫,但能在举手投足间看出并非只是一介莽夫。
谢绾点点微光,转身看向门外,以坐实屋外无人窃听,才敢掩门而来,环扫屋内杂乱匆匆,七歪八竖,愣是将原本静雅的天字号房整出一番武夫之相,三两簇花枝横倒于地,纵乱横飞之意。
“呵,你不也与他素不相识,你亦是为他如此奔走,是为何意?亦是凶手所为?”杨商平缓下了方才那道心绪,淡漠的一阵闷哼,眸光瞥到谢绾的侧颜上。
言辞方毕,谢绾亦当无言回驳,这倒打一耙,用的当是惟妙惟肖,连同谢绾皆默然良久,不知如何回应。
“你若非要这般言辞,我当无力回驳。我且再问你一言,为何在记名簿册之上,他人皆是自书,而你却是代书?难不成,你连自己父母赐的名号皆不愿落笔?”谢绾叹之无奈,他非要如此倒打一耙,她当是无可奈何,唯有以激将之法,激他毕露。
双指紧扣桌角,生出一道深扣的指痕,目露狰狞之色,双眸充血,饿虎如狼,血脉偾张,似已被这谢绾的言辞激的底朝天,虽说以激将之法,她心中已是备了三四句应对之言,现如今,仅仅一句,竟能将他如此击溃。
心头辗转着方才所言,莫非是言辞之中戳中了他的痛处,才致他这般怒啸。
父母……谢绾眼睫一颤,眼底显出一抹悠然,想来,“父母”二字当是他的痛处,如今只要咬准这点,便可将他一触而动。
“尽管乃是习武之人,父母赐名,亦当会书写,莫不是个不孝之子。”言辞一出,直中要害,双指与桌角的磨擦,溢出一指的血肉模糊,满目疮痍之下,使之谢绾的眸光一怔,连连吞了口口水。
“我是否不孝,可轮不到你来言说!”
深扣的双指瞬息间腾跃于空,拍案而落,肿斥的双眸,血红的似一道烈日,愤然之心似将凌驾于顶,仿若于顷刻间便会火刃喷发,虽知这杨商不是蠢笨之人,不会如此轻易的中套,但她终会搏上一搏。
谢绾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转眸看向屋外的景色,晨曦逸然,白云飘飘,彩舟云淡,翩然若仙,满目凄迷之色,一股清新的空气涌入鼻腔,而屋内这蓄势待发的场景,与之形成了剧烈的对比。
“是,自然轮不到我来言说。你,心里自当知晓。”
虽说被她带跑了话题,但此时的剑拔弩张亦是她所欲之景,便是要触怒于他,才能从他口中套出言语,从那日夜里的奔走,便能看出,杨商虽不是愚笨之人,但性子难消,终是抵不过激将之法,只若是触及他的怒点,当会口不择言,和盘托出。
余怒之下,便见杨商从抽屉之中撩出一张泛黄的宣纸,投笔行出他那歪歪扭扭的字迹,未及一半,眸光一敛,似想到了些什么,眼底一抹惊诧落地,于瞬息之间收笔,投筒,故作无事的模样,将桌案上的纸张撕的粉碎,不留丝毫痕迹。
显然是知晓了她那激将法,未及看清便已毁迹。
“字迹拙劣,不愿落于簿册,有何不可?”杨商淡下心绪,缓和已久,才淡淡而言,“那日我与你一同奔走,我那时是如何心绪你当看在眼里,如若我真欲取他性命,为何还要急于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