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凉城将碗搁在手边的矮柜上,然后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轻轻道一句:“我配不配,你心里有数。”
哗啦——
像是高高城墙上被人扔下一颗炸弹,一瞬间,城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分崩离析。如同一个庄严的仪式,提醒着对顾凉城满怀爱意的她,要快乐。
“好好休息。”没等她反应,他松开她端着碗起身,“如果晚上肚子还是很痛的话,兼职就提前请假。不要舍不得,工钱我补给你。”
随着一声关门的轻响,韩依依悬得不上不下的一颗心终于平稳了些。
此刻身边还残存着他的温度,耳边尚存着他温热的气息以及低喃——“我配不配,你心里有数。”
顾凉城是个妖怪;
他总是在她绝望到对他没有半点肖想的时候,轻易撩拨起她心中的火。
他口口声声说着我们是兄妹不可能有结果的,却还会时不时给她希望。
真是一个有着罂粟般剧毒的男人,哪怕明知他日会有个万箭穿心的下场,却还是会在此刻为他赴汤蹈火。
他要她下油锅,她绝不入火海;他要她上天,她绝不敢入地。
与此同时,韩依依也不会知道,顾凉城比谁都记得她的生理期,也比谁都了解她的口是心非,更是明白她的软肋在哪里。
其实,有时太过于了解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好事。你会因为这种了解而变得肆无忌惮,而变得不知轻重,因为你知道如何去圆场,也知道怎么去收拾一系列的烂摊子。
但是,那一颗因为你变得千疮百孔的心脏,不会因为你的了解就自动缝合成当初的模样。不管什么事情,你都得自己买单,毕竟世间向来如此,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嗯,哪怕是顾凉城,也要为自己买单。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
接到席北要出国的消息时,阿筝正在顾子初的办公室整理病程录。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没有太过明显的反应,只是盯着手中的病程录问了一句,“去哪里?”
“美国。”
“去多久。”
“不清楚,可能几年,也可能不回来。”
顾子初说这话的时候,坐在办公室黑色软椅上,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着她手中的动作变得缓慢起来,再看着她漫不经心地一笑:“挺好的啊,离开。”
阿筝想,这样真的挺好的。
到头来的席北,是想要离开连城这个伤心地的。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也是一拳彻底将他击碎的地方;眼下的连城连空气都对他透着残忍,不得不说,这里实在是承载了太多让他难以承受的回忆,在这里的他只会是痛苦的。
离开,多么色厉内荏的词。
阿筝唇角始终有抹淡淡的笑,像是小丑艰难维持在嘴角的笑一样。她笑得有些吃力,却有着难掩的生动,“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走啊。”
“今天五点吧。”顾子初抬手看一眼腕表,三点十分,他接着说:“我也是刚刚才收到他发的短信,他说不用送,只是通知一声。”
“恩。”
阿筝淡淡应着,心想也没准备去送。
顾子初还想说点什么,阿筝却放下手中的病程录说去趟厕所。她转身开门出去,背影落在男人眼底,始终有些不是滋味。
他不是不心疼席北,只是说到底人是自私的。他是心疼席北,毕竟这么多年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但是他不愿意阿筝心疼他。一星半点都不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