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护士在如厕的时候,隐约听见隔间有着压抑的哭声。细细一听,是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哭声,隐忍克制,不动声色却又声势浩大。
阿筝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一个人躲起来哭。
“滴——”
手中握着的手机突兀震了一下,打断阿筝的哭声。
一条席北发来的短信,寥寥数个字——
“走了,安好。”
他说他走了,然后他祝她安好。
屏幕已经不那么看得清,取而代之的是一滴又一滴的泪砸在上面,晕上一朵又一朵小水花。
从温冬芸嫁入席家的那一天起,就注定写下了今天的结局,也就注定如今这破碎无比的格局。
“阿筝?”
外间突然传进来顾子初的声音,让里面的她瞬间慌了神,开口间有止不住的哭音:“我在。”
要知道顾子初是何等聪明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此刻他最爱的女人,正躲起来为另外一个男人哭泣。
“不舒服吗?”
“我马上出来。”
像是原形毕露般的窘迫,阿筝近乎是有些手忙脚乱地抬手抹自己脸上的泪。
有几个护士进来想上厕所,一进去便看见立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再细细一看,这不是顾教授是谁。不由地条件反射地问好,然后转身扭头就走,出去后又疑惑,顾教授在女厕做什么?
顾子初面上四平八稳风平浪静,内心却还是有些端不住,他有些站不住,“阿筝,我在外面等你。”
阿筝努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情绪,一口气连做好几个吐纳,才起身开门。
他就在门口等着,不顾周围目光就站在女厕门口等她出来。时不时有人经过,还是忍不住会多看顾子初两眼。
见她慢吞吞出来,脸上泪虽说是擦干净了,可是眼圈通红有着隐不住的伤心。
“阿筝。”男人温声唤她一句,道:“我们去送送他。”
一刹的错愕,阿筝猛地抬头望向他,发现他一双眸依旧黑白分明,也依旧深不见底。
“去送席北吗?”
“恩。”
阿筝,纵使我有千万个不愿意,此刻我还是得让你去,我得摆出一副大度宽容的样子,让你去送他;他这一走,兴许一辈子也不会回这个连城,我不愿意你一辈子都守着回忆和负罪感过。我不想我的枕边人,会日日夜夜都想起另外一个人。
我不想这样。
……
连城玉流机场。
席北刚刚托运好了行李,取好了登机牌等着登机。
今日的他戴了一副厚重的黑墨镜,快要挡住半张脸;他透过一层墨色的黑,将目光投向人群,一张又一张或年轻或苍老的面孔。
这里他来过很多次,来来回回,人来人往。
以前他离开连城出差办事,或者去参加某个活动时,总会提前订好返程的机票;只是这一个,只有离开,没有返程。
他再也不会回来;
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将他彻底摧毁且没有一丝人情味的城市。
兴许多年后的连城人说起他席北,也只会将他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打着哈哈说:“当年的连城第一公子席北多么意气风华啊,到最后,还不是变成了个远逃他乡的落魄子弟。”
老天爷不会让一个人的一生过得太舒服,席北想,他活这二十多年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好不潇洒快活;可是最终,老天给他安排的定时炸弹终于爆炸,彻底粉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