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新来的孩子有的还在哭,有的边走边抖,几个胆子大的四处张望警惕又戒备,只有夏荧平静得甚至有些傲慢,雪落进她褴褛的领口,冷得她打了个喷嚏,忍不住抬起还挂着链铐的手揉揉冻红的鼻子,看守长官看过这一批犯人的档案,只有夏荧一个是谋杀罪,受害者不止一个,长官双手背后微微皱起眉头看着众人经过,夏荧即使脚上镣铐叮当作响沉重异常,还是步履平稳,路过她时目不斜视,仿佛走进的不是要断送自己一生的大门。
这个13岁的孩子一定是个刺头。长官厌恶得想。
事实上,夏荧在前三天没有犯任何错,没有挑任何事,她老老实实待在牢房,吃饭时坐在桌子最末端,不和任何人说话,也没参与有些不服管教孩子的斗殴,就在看守长官以为自己眼光错了的时候,第四天一早典狱长的晨间训话时,夏荧打了一个呵欠,她懒洋洋的擦掉眼角呵出的眼泪,挠挠头,典狱长是个让人畏惧的冷酷女人,她看向夏荧,虽然便无表情,但着实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震到了的看守长官马上知道该怎么做,她走过去高举起教棍狠狠抽打在夏荧的身上,瘦削的身体被几下抽至水泥墙边,露着的胳膊上紫红淤肿顿时遍布。
可是没有哭声和求饶,只有教棍打在身上的闷响,十几下后看守长官停了手,夏荧原本蜷缩在地上,她慢慢靠着墙坐直,手支着膝盖,额头已经破了,眼角和嘴角都流着血,苍白的脸颊一侧几道淤痕肿得飞快,紫红瘆人,可她的表情依旧平静,她看着刚打完自己的人,和看着中午餐盘里的土豆没有任何区别,看守长官被这眼神激怒了,拖着夏荧,把她关进监狱地下三层漆黑的禁闭室。
以后的时间,夏荧住在这里的时间要远远长过住在自己的囚室。
其实,长得像她这样好看的女孩在监狱内吃得苦头总要少些,如果再乖巧嘴甜一点,分到的也都不会是太辛苦的工作,本来关进这所女子少年监狱的孩子刚好就在惹人爱的年级,全部为女性的监狱看管们虽然穷凶极恶的占绝大多数,几个例外也还算通情达理,偶尔对一些罪过不深的误入歧途的孩子加以关照。夏荧绝不在这个行列里,即便那些觉得她可怜的看管也都知道,典狱长讨厌这个女孩,没人相信她在监狱里能活过一年,就像以前典狱长讨厌的那些孩子一样。
这一个月里典狱长已经不知第几次看着看守将夏荧打到昏厥,昨天在囚室里,刚放出禁闭室的夏荧因为一句话而打折了另一个女孩的手,她又被带了进来,尽管挑衅的是别人,打架也是监狱里看守懒得管的寻常事,但伤到这个程度又屡教不改,看守赶到时受伤的女孩在地上滚动哭泣,其他人都躲在一边,夏荧躺在床上睡得踏实,呼吸稳顺得让人愤怒。
她总是有办法让人愤怒,光凭她根本不怕看守这一点,就足够让这些早已经习惯作威作福的管教们怒不可遏,她们习惯了女孩的畏惧和恭敬,如今夏荧的平静竟然在俯首帖耳中变成了蔑视。她在睡梦里被从床上脱下来,阔别一日而已,禁闭室还是漆黑一片,如果不是殴打,夏荧可能还睡得更舒服一些。
这次典狱长看着她被打得满地拖拽,血混着泼醒她的水流的到处都是,典狱长的高跟鞋湿了镶珍珠扣的鞋面,一个看守眼疾手快蹲下替她擦干净,夏荧被水呛到咳嗽,她用因为疼痛而颤抖的手抹了一把湿漉漉冰冰凉的脸,典狱长已经走到了面前蹲下,夏荧看着她,尽管痛苦让她不得不匍匐着,可眼神里却没有瑟缩与退却,这是个诡异的平静对视,典狱长忽然笑了,夏荧也笑了,旁边的看守们都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