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冬日,积雪颇为厚重。
身着朱红色窄袖的太监,尖细的嗓门宣读完圣旨,谢安跪在地上,看见自己的父亲,颤颤巍巍的接过圣旨,一夜之间,须发皆白。
“臣一一谢主隆恩。”
雷霆雨露皆君恩,唯独跪谢耳。
谢侯爷是个英雄。而今荣华谢幕,英雄迟暮。
旧时堂前燕,飞入百姓家,大抵便是如此了。
谢侯爷背着手立起身子,低声叹息,眉眼尽显沧桑之意。
他一生戎马,无愧天下,无愧君王,却独独不敢死后面对谢家的列祖列宗了。
官差走上前,镣铐加身的谢侯爷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几个孩子,忽而笑了:“皇上仁慈,罪不及妻儿,老夫铭感五内。”
那太监叹息道:“谢侯爷,世家是上边眼里的刺,早晚要拔掉的,您看看先头的王家,那位可没现在的仁慈。”
谢安咬着唇,拉着要扑上去的弟弟,他的妹妹和姨娘还在一边哭作一团。
“高公公,劳烦您,在御前多说几句好话???????”
这话说的艰难,谢安的肤色本便偏白,而今看过去,竟然成了死人一般的青白。
孱弱而美貌的一个少年郎。
高公公是御前的大太监,这谢家,历来杀伐决断的皇帝当真是手下留情了,他哪里敢再多嘴呢。
他将谢安叫到身边。
轻声笑了:“长安君,若说求情,您昔日里来往的人可都是天潢贵胄,哪里轮得到奴才一个阉人。”
谢安的脸色却是更加惨白了些。
高公公话里的抬举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也明白,这是婉拒了。
大理寺的人来的时候浩浩荡荡,走的时候却是悄无声息。
谢安看着父亲渐渐消失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他过去的十年,也随之一起埋葬了。
待到遣散了众多妾室丫鬟仆役后,留下来的,只剩下了谢侯爷的两房妻妾,谢安谢晋两兄弟,还有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妹妹谢翎。多年的老管家谢云不肯走,便也算在了一处。
谢晋不过十四,自幼受的是传统的世家公子的教育,谋生本事半点不会,谢夫人是富家千金,姨娘汪氏虽然小门小户出身,嫁进府中却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往后的日子眼见过得艰难。
“老爷在城郊还有处地契,当年是留在表少爷名下的,是以没有被抄家,少爷,倒勉强是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谢云对谢安道。
他是谢家的家生子,打小谢家长大,在谢家几十年,取的夫人都是谢家的丫鬟,谢侯爷对他甚好,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这种情况之下,怎么也走不开的。
谢安轻轻点头。
谢翎却是个从小娇惯的,谢侯爷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致,便是膳食那都是得十几个厨子精挑细选几个时辰才能到了三小姐的房里的,而今这般情境,搂着汪氏的脖子直哭:“娘我不要去那边的破宅子。”
汪氏心疼女儿,冷眼瞪着管家:“没有其他地方了么,让几位少爷小姐去那种地方??????”
谢安生母因病早亡,谢侯爷便娶了谢夫人做续弦,初时谢安是很喜欢这夫人的,只是谢夫人却由于当年谢晋的事情而不大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