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直到等了许多日,皇上那边都没传来消息,这才渐渐放了心。
连刘长卿这等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都没明白过来,谢安这本来杀头的罪,便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更遑论尚不知道内情的。
皇上到底没处置她。甚至连她的官位都没有动。谢安不得不心生感激,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妄念。
然而那么一丝丝的妄念便很快被她压抑了回去。她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贵小姐,前路有多难,只有她自己知道。
又过了段时日,大理寺丞的官职由刘宴之顶替了她,她便又回到了原先翰林詹事的位置,翰林院本便是编纂修史的地方,常常忙碌的都是那几位当世大儒,她这样的基本上便是晨昏定省,无甚它事。偶尔去牢狱中看看父亲,同他下盘棋,倒也不差。
谢安一步步走到现在,心头唯一的隐患也拔除了,眉头便渐渐放松了下来。
她想,只要皇上愿意为她隐瞒下来女子的身份,她是怎么样,也要为百姓,为陛下做点实实在在的事的。
谢候案1
然而很快,谢侯爷在狱中病重的消息便传了过来。收到消息的那一天,谢安正在试着谢夫人替她新买的衣裳。
谢夫人手中的针线落在了地上,谢安整个人都愣怔住了,双耳仿佛失聪了一般。
“你说什么?”
她听到自己这般问。来送消息的人是刘宴之的人。
“大人说,谢侯爷病重,只怕是命不久矣,大人带着两位夫人,去见最后一面吧。”
谢夫人同谢侯爷到底夫妻多年,当下虽然冷静,却是站都站不稳了。
谢安匆匆带了两位夫人去了大理寺的时候,便看见谢侯爷躺在草席上,身边有大夫在诊脉。
谢安认出来,那是太医院的院判方槐。曾经也是谢府的门生。
谢安睁大眼睛看着方槐,只看到方槐方大人轻轻的,摇了下头。
明明撑过几个月,就能出去了的。
明明就要阖家团聚。
谢安扑了上去,谢侯爷此刻已经是弥留之际。谢安握住了自己父亲的手,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这双宽大的手还曾经带着他放过风筝的。
谢安流不出眼泪来,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小时候听娘亲说,能流出来眼泪的,就不是真正的疼。
如果说谢家倒了,她还能自己扛下了,可是爹爹去了,她要怎么办?
从小到大这个如同山岳般巍峨的男人,就这么倒下了。
她的英雄倒下了。
谢夫人和汪氏都还在他身边,红泪阑干。暮色四合,谢侯爷在一片昏沉中看到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妻子,他想到了自己马背上的一生。他的手轻轻握住了谢安的手,挣扎着说了句什么。
旁的人没有听到,谢安却是听到了的。
“谢家不能败。”
到了这一步,这位昔年权倾天下的侯爷,心心念念的,依然是谢家。
谢安心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谢侯爷弥留之际的一双眼睛,依然紧紧的盯着他的嫡长子脸,一直到看见他点头,方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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