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掩饰刚才的动作,也是为了向卢继宗说明自己冲的不是他,崔颢率先开口道:“状元郎甫一驾临扬州,便即大会四方士子,俨然一代文宗气象,全不念冬日天寒士子们文弱体薄,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他本是为了在卢继宗面前表现自己不恭之原因,结果一开口发力过猛,火药味十足,不过这也正好合乎他的心境。
此时望海楼一楼门窗洞开,里面发生的事情外面尽可一目了然。崔颢这番话摆出一副代士子立言的姿态抨击柳轻侯,其间的煽动之意真是再明显不过了。
听说崔颢的名字已经很久却始终未曾见过。今天第一次见面,只是这一句话,柳轻侯已经知道他为何要辞官,又为何会一生不得意了。
别的且不论,情商太低。考科举靠的智商,但一旦走上科举之路,情商低可就要命了。不仅是走不远,混不混得下去都得两说,崔颢就是个活生生例子。
崔颢开口就是怼,柳轻候并未说话。此次文会并非是他召集,自然有人会比他更急。
果然,卢继宗面沉如水径直站了出来,“柳监察此次巡按扬州公务繁多,本执意不肯参加文会,实是使君、别驾及州衙诸位参军事有感于朝廷科举取士变化,极力促请之结果。此实为本州士子谋福利、增成算之善政,崔汴州此言可是在指责州衙不恤士子,嗯?”
今年一次科举,一次制举中朝廷取士愈发看重策论已是明显的趋势,而且有传言说明年科举考务将行变革。
这都是关系到有志于科举士子们的大事,而在这两件大事中,新科状元及制科帮办考务柳轻候的份量不言而喻,能得到他的指点,哪怕仅仅只是介绍也必将大获裨益同样也是不言而喻。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扬州州衙此次还真是为地方士子们办了一件大好事。所以卢继宗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外间士子们或出声或点头应和。
崔汴州不防卢继宗会这么不留情面的斥责,他本就情商不够,不太会说话,这下子既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又私心不愿与一个绯衣官员破脸,一时间竟面红耳赤,呐呐口不能言。
恰在这时,萧五娘子忽然开口笑道:“汴州先生或许是因为见监察而羞愧,是以故作强言”
名人之间的这些过往龌龊最是能引人兴趣,萧五娘子一言方出,顿时吸引了内外众人的目光。卢继宗看看柳轻候,再看看崔颢愈发涨红的脸色,“噢,真有此事?还请五娘子说详细些”
萧五娘子目光在柳轻候脸上一滑而过,面向众人道:“三年前长安花魁大赛,彼时出身寒微的柳监察尚在醉梦楼中受雇为萧师,汴州先生先是收了醉梦楼的定金愿为下场诗客”
“住口”崔颢突然的一句已经是恼羞成怒了。
萧五娘子却恍若未闻,顾自继续道:“但是转过头,汴州先生就又收了栖凤阁更多的银钱答应绝不为醉梦楼下场”
这句一出,望海楼一楼内外一片大哗。萧五娘子虽然只是寥寥三两句,但这背后的门道却是一听便知,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崔汴州这事儿可就不是文人无行能解释的了,说小人行径都是轻的,这分明就是诈骗,是明显干犯大唐律的犯罪行径啊。
卢继宗看看崔颢,“结果如何?”
“结果是崔汴州在比赛当日将醉梦楼的定金退还,致使醉梦楼无下场诗客可用。柳监察无奈仓促上场,一曲‘相见时难别亦难’轰传天下”
卢继宗怔了一下,哈哈大笑道:“你是说三年前若非崔汴州爽约,我等今日就听不到‘相见时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