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洛,你看见没有?”张宁尖细的声音透过床帘变得柔和了一点,她拉开床帘探出头来,长长的卷发倾倾泻而下。
陈书洛坐在书桌前,格子衬衣与沙滩裤松松垮垮,脚上还踩着一双人字拖,但她却束着头发,腰杆挺得笔直。
张宁又重复了一遍,陈书洛才停下手来,扯出耳机问:“你刚刚说什么?”
隔得老远,张宁都隐约听得见陈书洛耳机里的鬼哭狼嚎:“哎呀,就我们两个人的,要听就外放嘛,我又不在意咯——我说,群里面泡泡眼讲,她晚上带个人回来住。”
“什么玩意儿?”陈书洛嗤笑一声,手中的笔被扔回水杯,清水里晕染开浅浅的蓝色,“她带人回来?睡哪里?打地铺吗?他妈的谁想和那小娘们住啊?”
“就是说哦,有病的呀。”张宁吹着酒红的指甲油,“不是我看不起她们的,这种侵占私人空间的事情,怎么可以做的呀,六个人本来就很挤了,出来玩有钱住酒店没钱住青旅,非要跑到别家寝室里挤,十三点!”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也是出省了才知道,我们省真的挺好的,开放自由。”陈书洛放下画板,转过去面对张宁,“我这种铺张浪费款的,和这种艰苦朴素型的女性,无法共存。无论怎样,我都是被diss不懂得体谅爹妈的人。”
张宁哈哈大笑:“铺张浪费?也是的哦,反正她们怎么看我们都不对的嘛——不过你到底有多少颜料啊?”
“真的不多,”陈书洛把颜料盒举到张宁面前,“24色,我自己还加了几个颜色,都是半块的,你少买件衣服就来了。”
上铺张宁,来自珠三角地区的小公主一枚,对娱乐方面没什么要求,更没有什么烧钱的爱好,唯独喜欢买买买和cosplay。和绝大多数女生一样,张宁小公主永远在和买的欲望斗争,但绝对不会取得胜利。
下铺陈书洛,来自大西南地区的伪文艺青年,将物质压缩到低点来支撑精神文明的代表,不追星,不逛淘宝,很少出去玩,简直就是新时代女性中的异类,称得上相亲市场上勤俭持家的典范——如果陈书洛没有那几个烧钱的爱好的话。
“我们花钱的结构不一样嘛,”张宁摊手,“我喜欢买衣服买口红,你喜欢买画材买cd,你的更烧钱,看我干嘛,没毛病啊。”
陈书洛哦了一声:“很显然,她们觉得你更烧钱,物质女郎,拜金主义者,娇生惯养的小公主。”
“呵呵,那是她们不知道你画材的价钱,逼哥,装逼没人懂,寂不寂寞?”
“说得就像她们赔了你口红的钱一样。”
想到自己那只断货的口红,张宁漂亮的脸有些扭曲,被陈书洛涂了还没什么,关键是陈书洛根本不会干这种事情,那四个一边试着颜色拿着她的口红涂得天昏地暗,末了一句不知道这么贵,把张宁的怒火全都堵了回去。
消磨别人的善意来释放自己内心的欲望,自以为是的掩盖却暴露出内心藏着的恶,张宁咬断鸡腿骨,烂着一张脸给陈书洛讲人生哲学,陈书洛戳着调色盘里的颜料心不在焉。
门廊外脚步纷乱,夹杂着听起来就很硬的方言,陈书洛和张宁对视一眼,两个人瞬间收声。张宁从鼻孔里哼一声,一把拉上了遮光床帘;陈书洛收回视线,坐在独凳上继续调她想要的蓝色,她又变回了一块冰冷的石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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