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了下来,前面的马车稳稳当当的行着,后头两人一马亦步亦趋的跟着。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好远好长,徒生暖意。
瞧着老远过来的马车,老管家甚是欣慰。他年纪大了,当年老爷举家迁去姑苏,他被留下打理金陵的宅子,日日盼着能再见上主子们。
前几日夫人一行人先到了金陵,他便数着日子等大小姐回来。晨时便有人来报,小姐已进了城门,许在路上耽搁了,许久不到。
看着多年不见的大小姐走下马车,拿下帷帽,亭亭的立在他面前。忠心的管家老泪纵横,两片干裂的唇瓣颤动着,嗓子也干哑的说不出话。
“小姐。”他原本是辅国公府的家生子,后来成为小姐的陪房一同到了淮安侯府。当时府里的老管家年纪很大,精力不足,夫人就提了他接老管家的班。多年过去,他也成为一府管事,夫人却已经逝世多年,幸好、幸好还留下了三个儿女。
“于伯近来可好?”沈元琅一下马车就看见老管家痴痴的呆望着她,就打断了他的冥想。
“小姐总算到了,老奴挺好的,就是日日守着宅子惦念着你们。”年迈的老管家憨憨的笑,“多谢傅公子的护送,公子若是无事,来府中坐坐喝口茶水暖暖身子可好?”
待傅晟婉言拒绝后,于伯迎着沈元琅进了后院。沈元琅走过长廊,听见前面的奴仆们一阵欢笑,丝毫没有出来迎迎她这个嫡长女的意思,显然是被人吩咐过了。这些婢子们也忒胆大了!沈元琅冷眼扫过远处隐隐约约的身影,唇角扯起一个嘲讽。
难道真以为早来几日就是先声夺人?天真!
“于伯,母亲在菡萏院吗?”
“……小姐,”于伯面露难色,“夫人她们,在锦瑟居。”锦瑟居,是侯爷的结发妻,也是沈元琅的生身母——先夫人傅欢昔日在金陵所居。
见沈元琅面色已经沉了下来,老管家立即提出建议,“小姐这一身风尘仆仆的,要不先回芜蘅院歇息片刻再去…。”
“于伯,我们去锦瑟居。”声音带着冰渣,里头有一种不可反驳的意味。看着小姐已走出几步,于伯无奈轻叹,只好跟上。
夫人还是姨娘时,二小姐就看不惯她的作风,两人一向都不大对付。这次夫人回来就占了先夫人的院子,大小姐还不要闹起来。侯爷本就愧对先夫人,又极为宠爱这个嫡长女,肯定是向着大小姐的。夫人这次,又有的气了。
“大小姐安。”
“大小姐安。”
……
听见外院的丫鬟婆子们的请安声,锦瑟居正坐的卢氏眸中一凛,寒光乍现。这么快就来兴师问罪了吗?
厅中的欢闹声一顿,芸姨娘皱着眉头,忧心忡忡。虽说卢氏已是正妻,但在夫人旧居里住着终是不大妥当。只希望大小姐与夫人的冲突,莫要牵扯到旁人,牵扯到她的悦儿。
想着边望向依偎在卢氏身边的少女,瞧着她向卢氏绽放的笑颜,就又是一丝心酸。天下那个娘亲愿意看见自己的女儿环绕在别人的膝头嬉笑玩闹?
夫人膝下无子,又与先夫人的两子一女不对付,就对她的悦儿愈加亲近,养成她娇纵刁蛮的性格,处处与大小姐计较。却丝毫不提收她为嫡女的事,惹得她的女儿平白嫌弃亲娘妾氏的身份,一心想攀高枝越过大小姐去。可大小姐是侯府的嫡长女,外祖家又是堂堂辅国公,她一个庶女如何与大小姐相比?
“母亲安。”沈元琅走进正厅,莲步轻移,盈盈一拜自是一副风华气度。
望见沈悦依偎在卢氏身边,也不侧一下身子避开她这一礼,竟是硬生生受了。自是寒了脸色等沈悦与她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