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很明白,却又如坠雾中,他这么费心吃烛光晚餐是为了什么。我犹豫不决,想了又想,思索再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诚然请求是很简单,想不明白为什么就没胆量答应,我不知道他在策划什么秘密的事,我不能保证一定不会对我不利,所以我迟疑了。
这个十八岁的男生,轻描淡写的说出条件做交换,没有低声下气地求我,没有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强迫我。可我从这缺乏诚意的冰冷请求中,感受到了无形的具有压迫性的真挚与强烈的渴望。
绞尽脑汁都想不通他为什么提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什么也改变不了不是吗?可他就是提了,郑重其事地以曾经付出的恩惠作为交换砝码,让我不得不慎重考虑这个荒唐无理的请求。
四年后?如果我还活着,他肯定已经读大学了,为什么还要一个过眼烟云般消失了的女人请他吃一顿陈年旧饭,叙旧?,不太可能吧。兴许有,兴许无的诺言,有跟没有差不多,要来做什么,留念?我感到好笑,他可以用这些筹码交换很多更有意义的事情,他偏偏选择了这个滑稽的晚餐。
四年之后,要是我还活着,请年轻有为的大学生吃顿饭也没什么损失,既然这样,“可以,我答应你。”
“你记住你说过的话,说到做到。”
“嗯,我不会忘记的。四年后,烛光晚餐,我和你。”前提是我没死,我默默的在心里加上附加条件。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怎么请活人吃饭。
“同一天,你来找我,或者我去找你,地点随你决定。”魏柯扶住沙发,艰难的站起身,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出教师单人间。我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他之所以走路一瘸一拐,是坐太久脚麻了的缘故吧,不想我同情他,不肯多说一句话,收下他期待的承诺潇洒利落的离开。倘若你喜欢,我最后说一次慌又何妨。
走下暗沉的水泥台阶,在那个人看不见的角落,魏柯缓缓靠墙坐在满是垃圾的地上,双手交叉叠在膝盖上,身心交瘁。是的,提出那种要求的他很愚蠢,在她面前,他从来没有高大过,他不敢,他怕吓着她,怕被她知道他的隐秘的心思。
临走之前做的无谓的挽留,不管有没有用,他还是想留下一个念想,一个芥蒂,一个羁绊。那样虚无缥缈的承诺,有胜于无,不是他不想放手,而是他一想到她永远离开就心如刀割,怎么也没办法释怀。他在黑暗里整整坐了一个晚上,以同一个姿势,睁着干涩的眼睛,不曾合眼,一夜无眠。
脑海里不断浮现她挣扎解脱后近乎无情的决绝,刀似的一下一下切割他的心脏。他越想越害怕,那是生无可恋,急于寻求结束的眼神。他很害怕,她一旦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从此就是永别。他遇上她的事,总是忍不住懦弱,前怕狼后怕虎。他没胆子彻底放开对她的执著,于是想出了这么个蠢笨的主意。给她活着的理由,增加她与这个世界的牵绊,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承诺。
四年后,她得回到他的身边,履行她的承诺,请他吃四年前的现在约定的烛光晚餐。那时候的魏柯,羽翼丰满,有足够的力量留住她保护她,断了她可怕的寻死之路。他早就计划了四年后的事,算计她,只是给四年后的魏柯争取时间和机会,最终目的:不管她是死是活,她都必须留在他的身边。那人说不上一诺千金,这种情况下答应的事不出意外一定不会食言。
魏柯禁不住苦笑,脑子里千头万绪,全为一个不领情的人,值得么?魏柯摇摇头,甩掉乱麻似的杂念。在她离开之前,他和她的浪漫烛光之夜,魏柯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笑,上天的恩赐,怎么看都像是做梦一样,可它就是将要上演。
女孩梦寐以求的烛光晚餐,够不够让她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