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允禩再也顾不上其他,在允禟的灵柩被推至地安门跟前的时候,他蹲在地上放声痛哭,哭得像个傻子……
不知何时,地安门券门里的风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熟悉,允禩细听来那竟然像是歌声,他早已记不起当初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听见过的,有人曾经毫无忌惮地如此放歌,却能唱到他心里去,“……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早已不认得故乡了。
石咏带着心内无限感慨离开了地安门,廉亲王允禩在他面前哭成狗,他却也只是木然地看着。
相形之下,九阿哥的死令他触动更大。在青海数年,再归来已是一具棺材。若是没有夺嫡这一出,亦或是九阿哥从来都不是个长于深宫的天之骄子,或许他的才具能够真正发挥,从而放出前人所未有的璀璨光亮。
然而九阿哥已经不在人世,是善是恶都已经无法再作。可是石咏还是忍不住要去想,这样毫无意义的悲剧,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仰头望着地安门,后者券门里风声大作,仿佛与他打了个招呼。
“呜——噫——”
听起来就像是也同意他说的,毫无意义。
石咏清楚地知道这件事还未完:眼下是因为十三阿哥病重,在病榻上明言,不欲因他的宿疾而令雍正皇帝处罚旁人。雍正貌似是听了进去,所以才会在这段时间里对胤禩与隆科多一党都没有过于严厉的惩罚。可是石咏心知龙椅上那位怕是在为了给十三阿哥祈福,所以不欲大兴干戈,若是万一……十三阿哥有个万一……
眼看着廉亲王能为一个老九哭成这副模样,雍正与十三阿哥一向手足情深,到时还不知道会如何。
石咏抬头看看地安门,又看了一眼抱着老九黑漆漆的棺材,痛哭失声的廉亲王允禩,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都是制度的锅。若是没有这一人为君,以一人治天下的封建皇权制度,这里本不该发生这样的悲剧。
明明都是些情深义重的人。
除此之外,石咏也感到深深的无奈。这个时空里即便是天之骄子,依旧为物质条件和历史局限所拘泥,无法更加向前迈出一步,就像九阿哥手下的产业,许是与工业革命只有一步之遥,可是九阿哥本人却无知无觉;就像八阿哥力主的八王议政,已经有了集体议政的雏形,可是他眼里看到的还是一个争权夺利的工具,他所想的还是一己之私和那个位置。
“去——吧——”
又是一阵劲风刮来,古老的城门里发出嗡嗡的响声,似乎整座城门都在微微震动。石咏再度抬头,这一次他像是听明白了这座古物的心声,也听明白了自己的心声,于是他再也没有疑虑,果断抬脚,穿过券门,往城门内走去。
除了皇家之事以外,眼前要忙的还有不少,头一件大事便是恰克图那里还未完成的谈判。不止鄂罗斯使团,石咏在理藩院的下属们,眼下都还在恰克图眼巴巴地等着。
石咏待十三阿哥病情稳定一些之后,已经择机将北疆谈判的情形向雍正一一汇报。石咏虽然也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对隆科多工作的肯定,可是雍正只消一听到“隆科多”三个字,就会立即皱眉,毫不掩饰地表达对这位“舅舅”的厌弃之情。
只是隆科多是皇亲,佟氏一族又多在军中任职,若是处罚得太重了回头朝野之间再有异动。就因为这个,雍正选择直接将隆科多囚禁在圆明园,无诏不得任何人探视。
石咏心知,隆科多此生怕是再也难见天日,也是决计再没有机会返回北疆,完成与鄂罗斯使团的谈判了。但是无论如何,谈判的成果他必须要保住,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