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形之下,弘昼的做法就干净利落得多。他直接去雍正那里请了旨意,要送石咏南下到广州,“顺便”学习一下地方上的政务。雍正因前次弘历也曾微服去过河南、江南等地,没有理由拒绝弘昼,便点头准了。
这下子弘昼可闹腾开了,缠着石咏,将他早先搜罗的关于远洋和航海的书籍看了个遍,自己还跑了一趟钦天监,又搜罗了一些皇家私藏的航海仪器,还忙着请教洋人传教士们使用方法。
石咏冷眼觑着,再想想弘昼以前的态度,他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弘昼这小子,莫不是想偷跑吧!
老实说,若是能带弘昼离开,他也觉得没什么不好。他希望建立一个新秩序的“新世界”,可是眼下帝国的制度绝无可能立即前进,在封建帝制下弘昼作为弘历的弟弟,极容易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若是能将两人分开,一个人经营故土,另一个开拓海外,其实会是个不错的安排,也能就此成全了他们兄弟的情义。
可毕竟海疆茫茫,他完全无法保证弘昼的安全,也因为这个原因,他理解雍正皇帝绝不可能允许弘昼出海,毕竟这俩是如今皇帝膝下唯二的皇子。由此看来,待弘昼到了广州,必然会有人将他押回京里。这个石咏倒不必多担心。
待一切准备停当,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便一起出京。除了弘昼和石家一大家子以外,另有同文馆的几名通译,带同理藩院里一直追随石咏,有志看一看“方外海域”的几名属官,以及他们的眷属,浩浩荡荡地一起坐船上路。此外还有无数护卫弘昼的侍卫随从。这么一大票人,就算是到了微山湖,也绝不会有水匪赶来惹他们。
这日石咏在通州码头,与送行的石喻等人告别之后,石家座船几乎是最后一个出发,离开码头的。待众人都进了船舱,石咏一人,独自立在船尾,望着越来越远的岸边。
突然,他转身大声对船老大说:“快,快,将船驶回岸边去!”
船老大吓了一大跳,不敢违拗,赶紧将船又驶回岸边。这时河岸上有一人疾驰而来,见到石咏的船回来,直接跳下马匹,随意在岸边捡了一片跳板,往石家的船上一抛,轻轻巧巧迈上两步,就上得船来。
石咏上前,紧紧握住了来人的双手,激动地道:“琏二哥!”
这在石家离开前的最后一刻纵马赶到通州码头的人,不是别个,正是贾琏。“好在事先算准了脚程,没有晚出发一天,晚一天,就赶不上为你送行了!”
石咏见到贾琏也很欣慰,但嘴上只说:“又不是一去就不会来了!”但石咏明白,海上风险莫测,他与贾琏,当真是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上一面。
“让船老大开船吧!”贾琏不愿耽搁石咏的行程,“回头晚上到了天津将我搁下就成。那边会有人来接我。”
石咏顿时想起当年与贾琏一起南下的旧事,免不了十分感慨。这么些年过去,他们免不了都有改变,但是时光里到底留下了好些不变的东西,尤为珍贵。
他赶紧让如英将孩子们都带出来,命拜见“琏伯伯”,贾琏见了安安,怒赞了一句好,又见沛哥儿几个,也无有不喜欢的。如英赶紧安排了一座空舱,让贾琏与石咏先坐着能说说话。
石咏问起贾府的情形,贾琏只道一概都好。他这次除了赶来与石咏见上一面之外,也是特为代平郡王纳尔苏前来道谢的。纳尔苏自那次“八王议政”的事件之后,原本已经被排挤到了朝事的边缘,近来倒慢慢又回来了些,差事不累,但也不算闲。待诸事稳定下来之后,纳尔苏想起当日荣府曾与石咏一见,便修书给贾琏,请他代为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