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好,一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除了一些年纪太大或关系较远的客人散去,江太太将亲近客人们都留了下来,又备了晚宴和戏班子招待,大家一边饮酒谈笑一边看戏。相熟的女孩子们不愿意看戏的,就被打发下去自己结伴玩耍。
外头是有男客的。这一天是休沐日,江府丞也在家里约了三五好友吃酒饮宴,跟着太太凑趣。有那不怎么相熟的人,若有意结交肯前来的,当然是来者不拒统统接入席中吃酒。在官场交往应酬上头,江府丞是老油条了,深谙酒饭里办事之道。
方家那位远房侄子方敬宽本在翰林院做观政的庶吉士,还有两年多方才散馆。散馆时是留在京里做言官还是外放出去做地方官,大半取决于在馆时的表现。前朝陈朝时,言官清流十分金贵,从庶吉士到言官到中枢内阁,是文官最理想的上升路线,可以说庶吉士就是日后内阁大佬们的储备军。
然而到了本朝太祖打压言官,后来天下太平久了,言官的力量虽然有复苏之势,可当今皇帝一登基,又或明或暗地压制了言官乃至整个文官群体。随着后来海路渐渐开放,几处海城富庶得不像话,连带着沿海行省以及周边相邻的行省都变得富裕,京官们愿意被下放到京外去发财,庶吉士散馆后便喜欢做地方官了,大多不愿意留京。
方敬宽却是个异类。
他不想到下面去做地方官发财,而想留在京里。
庶吉士们为了以后名声着想,观政期间就算是想和官员们结交,行动也十分收敛,明目张胆地大肆走动会被同窗瞧不起,可他却似乎不顾忌这些,绝对不放弃任何一个与官吏交往的机会。进翰林院没多久,已经在京里认识好大一批人了,有同科的进士看不上他的做派,背地里议论不算,有时当面也露出看低的意思来,他皆不在乎。
他那远房伯母秦氏是个爱钻营的,来京之后很喜欢与太太夫人们认识走动,若是机会得宜,他就跟着伯母一起做客。这日江府宴客,他也随同来了。
江府丞知道皇后和方家的关系有些尴尬,所以这日并没叫太太请方家,谁知方太太却主动跑上门来。伸手不打笑脸人,江夫人在后院接待了方太太,江府丞也将方敬宽请入酒席,只是未曾特意关照,聪明地与其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那方敬宽被安排坐入的席面上都是年轻人,有刚入官场的低品官吏,也有在京城里混迹的举子清客,方敬宽一入席便和认识的人热络打招呼,不管人家理与不理。而那些不认识的,喝上一两杯也就认识了,酒席上他倒很是游刃有余。
晚上江夫人在后院开戏,江府丞这里也弄了个经常出入宅门的杂耍班子助兴,又是吐火又是翻筋斗的,大家喝起酒来气氛十分热烈。来来往往交杯换盏的,撑不住到席外吹风的,以及喝多了频繁如厕的,一时间堂上堂下人影纷乱。
方敬宽是海量,喝得不少但很清醒,只是酒水入肚多了难免要跑净房,江府他曾经来过,于是和席上人招呼一声,自己离了席熟门熟路去如厕。
转过厅侧的时候有个青衣小厮迎了上来,笑眉笑眼地招呼:“方公子是要去净房吗?那边有忱州知府家李少爷和两位朋友在,恐怕一时半会腾不出来,您是等一等再去,还是容小的带您去一旁跨院那边方便?”
主家的佣人各司其职,各有各的事情做,除了专门分到酒席上伺候客人的,其他佣人如果主动跑到客人跟前献殷勤,那多半是要趁着酒宴讨打赏赚闲钱。
方敬宽见这小厮面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