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脸色僵了一下,但很快赔笑:“瞧您说的!谁不知道方公子是今年庶吉士里出类拔萃的人物,前途无量的,我家大人时常提起您呢!小的为您效劳是荣幸,日后等您飞黄腾达了,小的身份低微不指望沾您的光,但今日有个接近您的机会,来日也好跟孩子们吹嘘吹嘘。”
方敬宽闻言莞尔,不由仔细打量了这小厮两眼,见其相貌平平绝对是扔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样子,但眼睛很灵活,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心中暗叹这倒不是个眼皮子浅的,还有几分深沉,话也说得讨巧。
于是就笑说:“那就头前带路吧!”
小厮笑呵呵应了一声,当先转身走去了两边花墙的夹道,带起路来。
方敬宽跟在后头,暗暗捏了把袖袋中的碎银子,发现一块极小的,便掏出来放在手心准备一会用做打赏。
这银子实在不多,用在江府奴仆身上实在拿不出手,但多少是个意思,有总比没有强,何况他起先根本没打算给赏钱,不过是看这小厮知情识趣,松松手给个慰藉罢了。
这并非他小气,实是他没钱。若有,他倒很愿意多给一些,自己有光别人也高兴。
他自小家贫念不起书,退了学,乡下私塾的先生连叹可惜,后来是族亲相助才继续学业。一路考到进士,进了翰林院,却无官无职没什么进项,家中依旧要靠族亲接济。方太太一家便是接济他的族亲,方太太出名的吝啬,要不是看他实在有出息,恐怕他连买纸笔都要算计着买最劣等的,故此,哪里还有闲钱到处打赏。
就掌心里这一点点碎银,已经是他难得拿出手的酬谢了,原是他看这小厮所图不成却又愿意低声下气的做派和自己有些相似,一时起了同病相怜之心。
于是一路走一路和小厮闲聊,那小厮说话有趣,两人聊得高兴,不觉走了好远。
起先方敬宽还惬意欣赏月色以及府中花木,然而走了一会,周遭越发僻静,连过往走动的仆人都不见了,前头杂耍的声音渐渐听不见,却又隐隐传来锣鼓点的声响。
恰有一阵风吹来,方敬宽热乎的身子微凉一下,头脑中也突然起了警醒。
“且住脚。”他喊住小厮,“你说的跨院还没到?”
他不记得江府有这么大,去旁边的跨院而已,怎么走了这么远,绕来绕去的。
那小厮指着几步之外的粉墙,“喏,就是那里。其实不远的,只是没从正路走,所以多绕了些,倒让公子受累。”
“为何不从正路走?”
小厮腼腆一笑,“正路会遇见府里其他当差的。要让人看见我又不好好在本处待着,跑到前头找活干,怕是要挨骂,求方公子体贴体贴小的。”
方敬宽自然明白大宅门里奴仆分帮结派,像待客这种差事算是肥差,常有赏钱可拿,肯定不高兴别人来抢。踮脚看看吃酒的厅堂房顶就在前方没多远,于是便知道的确是绕路了,看着前头小厮所指处不远,便继续往前走。
按小厮的说法,这院子是府里给少爷、孙少爷们念书准备的,晚上散学就静了,只有个教书先生住在里头,客人去借用净房没什么妨碍。小厮领路到院子侧门就住了脚,“方公子请自去,小的在这里等您,一会您出来再带您回前头去。净房就在耳房旁边,看见没?正屋亮着灯,想必教书先生在看书,那先生我上回得罪过,可不敢去见他。”说着吐了吐舌头,似乎很害怕。
方敬宽笑笑,随手将掌心的银子扔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