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狠却没有发起来,因为小海哥儿百日宴前一天,宫里的圣旨先到了。深紫宫服的上等内侍一下子来了四个,后面雁翅排开的宫人捧着各种赏赐,流水似的送到江家宅院里。
原来是方敬宽擢升都察院御史,兼任怀海道监察佥事的圣旨下来了。因方敬宽在京城内没有固定居所,这圣旨就直接颁到了他的岳家江家。
外带的,还有江五妻凭夫贵,受封诰命夫人的旨意。
江府丞领着家眷领旨谢恩,别说江太太惊喜交集,就是府丞自己也小小意外了一下。
按理说都察院御史的监管范围虽大,品级却不高,只有七品,方敬宽从翰林院庶吉士捞到这职位不算出类拔萃,一般庶吉士散馆后随便也能当个御史。但关键是在兼任的职位,底下各道的监察佥事本就是按察司正五品的官职,怀海道那边因有两处极重要的海城,沟通着本朝和域外商道,那里的官员普遍比别处高一级,所以方敬宽领着七品御史衔,兼任的佥事却是从四品,握在手里的实权有多大就不用说了。这份殊荣,实在是近年来寒门进士的头一份。
连带着江五都沾光,七品夫人只是敕命安人,她却一下子成了四品诰命恭人,年纪轻轻就和她母亲同级了。
难得是来宣旨的内侍颇有头脸。封个四品官本来用不着大张旗鼓传圣旨,一般吏部行文就够了,就算破格宣旨也不过是青衣红衣小内侍去宣,这次江家来的却是紫衣太监,且一来就是四个。放眼京城官宦之家,没几个能有这份恩荣。
这是皇恩之外的私恩了。
后头小内侍们捧的赏赐可都是馨园放出来的。
江府丞接过圣旨三叩九拜,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他这个宝可算押得极对,一把年纪仍然有厉害的看人本事,让他感到老怀大慰。恭恭敬敬送走天使们,老府丞挺胸叠肚大步跨进内宅,“怎样?我挑人从来不会错。”
江太太白他一眼,泼盆冷水,“不过是个佥事把你高兴成这样,没见过世面怎地?”
话是这样说,嘴角也忍不住翘起来,合不拢。担心了许多天心里石头终于落了地,虽然方敬宽依旧没见人影,据内侍说公事完毕才能回来,但封他的圣旨都送到江家来了,这女婿还能跑了不成?
“娘,您可放心了吧?明天百日宴准备得怎么样了呀?”江五抱着孩子笑嘻嘻往母亲身上贴,终于能扬眉吐气说话了,感觉不是一般得好。
江太太干劲十足,“放心,都包在我身上!”马上去重新布置宴席场地和菜肴,把满宅管事叫到跟前训话,又把妾室们儿孙们仔细教导了一番,还额外又散了许多帖子出去。
原来是小范围亲友之宴,这下,她准备大办一场,一血多年来江五老姑待嫁的憋屈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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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魏阳伯世子夫人偷偷和她妹子说,不过是个四品小诰命,还是从四品,摆这么大排场做什么。”
“太太,府尹家的少夫人见了五姑奶奶叙旧,问她怎么不在京里成亲,悄么声的在海城随便嫁了。”
“太太,李家太太如厕时和贴身丫鬟悄悄算日子,算咱们五姑奶奶嫁人和生子的时间对不对得上,是不是先怀胎后嫁娶。”
百日宴这一天,江太太一雪前耻的心情受到打击,来客乌泱泱人数不少,内宅外宅几个大厅挤得熙熙攘攘好像赶集,而穿梭其中端茶倒水的小丫鬟们奉命留心客人言辞,报上来的消息却不尽人意。
江太太暗暗窝火,气得不轻,面上却不能露出半分,依旧笑眯眯招呼客人,中途离席去换衣歇息,把江五叫过去数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