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提起身世,苏可卿叹了口气,总不能说是京城一等一的公候子女,正被掌权者到处追杀吧?何况城破也是一时之间,到哪里去买些合体的粗布麻衣,这衣服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了,甚至还去了满头钗饰,故意打扮的朴素些。“我们家本是洛阳商贾,家中颇有田产和银钱,本来生活也是富裕和乐,怎奈风云激变,那胡贼破城而入,大肆烧杀抢掠,我的丈夫,翁姑,连同我那九岁的小叔都被贼人乱刀杀死了,只剩下我这苦命的二叔和我那刚出生未满三天的儿子逃出苦海,哎,是我拖累了叔叔,叔叔若是不顾我,便早就去和舅舅汇合,逃出升天了,说不定小叔和母亲也不会死。”苏可卿说到这里不禁掩面痛哭,顷刻之间国破家亡,曾经的一切都消失殆尽,只剩下惊弓之鸟般的姑嫂三人,在深秋的大雨后跋涉在泥泞的乡野土路之中,筋疲力竭,饥寒交迫,前途未卜,生死由天。
“哎,”老伯叹了口气,庶民有倒悬之痛,公候也有流离之苦,此动荡的时代之中,连皇族都被屠戮殆尽,普通人又岂能左右命运,只不过靠着上天的垂怜勉强活着,大家都一样。
“也是苦命的人。”老伯看着卢小宛和苏可卿这一对年轻人,心中不慎惋惜,竟是同病相怜。“老朽也是个苦命之人”自从皇上杀了天柱大将军后,战事就起来了,这些村子里但凡能拿得动腿的人都逃走了,撇家舍业的去了南梁,有的逃到更加偏远的大山之中,这村子里早就没有几户人家了,除了老弱就是妇孺。“逢此乱世,我本想着过几日去医谷中避避风头,熟料还没来得及就…可怜我的老妻和我那可怜的女儿都殒命刀下!”
“这,发生了何事?”苏可卿一脸疑惑。
“六七日以前我去山上采药,一队兵士路过本村,我那女儿出来倒水正好被那兵士瞧见,那贼兵不由分说就把我女儿抱上马匹,我那老妻岂肯干休,从屋内追出来却被贼兵一刀毙命,我女儿见母亲被杀,也发狠咬了那贼兵一口,结果,结果就惨死在马下。待我回来时只见妻女惨死,还是小六子帮我把尸身盖上些席子。”老伯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掉下泪来。
“岂有此理!所以老伯昨日焚毁的衣物器皿可是家中妻女的遗物?”卢小宛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红了眼眶,“老伯贵姓,为何境遇竟与我相同?”哀歌连连,哀鸿遍野,到处都是国破家亡的可怜人。
“老朽姓李,昨日你们若是不来,我就要把这房子也焚了去,前日本想着连房子一并点着,只可惜天公不作美,竟下起倾盆大雨,连下去陪她们作伴也要迟上一日。哎,也是天意吧,竟然阴差阳错救了你们。想我这一生倒不说救了多少人,可也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怎料老来丧妻丧女,实在是痛煞痛煞!”
“唉,天道已然不公,为善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作恶的耀武扬威,封王拜相…但是天日昭昭,终有一天恶人会遭到应有的惩罚的!”卢小宛恨恨地说道,“但与其把希望寄托在苍天的身上,倒不如自己挣扎一番,纵使人斗不过天,倒也不叫那么容易就屈服了去。老伯何必寻死,死何其容易,难的是如何活着,即便天道不公,即便家破人亡,也要活着,和生活斗下去,和这乱世斗下去。”
李老伯看着卢小宛如星子般闪亮的眸子虽然十分哀伤,然而这哀伤中确有一股盎然的希望。
“老伯,实不相瞒,当我得知我母亲和弟弟死状凄惨的时候我也想过死,死了我就解脱了,这世上不再是我孤苦伶仃一人,我可以同哥哥弟弟同父母在一起,可是我不敢死,我若死了,我爹的牺牲,我哥的牺牲就一文不值,还有我娘和弟弟的仇谁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