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淡饭,终其一生。
直到庆和出现在她的人生里,他和别的总把眼睛往她身上乱瞟的男子不同,他老实巴交,腼腆沉闷。
庆和不大爱讲话,他总听她说话,一双大眼睛,黑森森的,脉脉含情的,注视着她的脸,半天说不出句话来,可是他做什么都很专注,好像什么事,只要他做,就全心力气都摆在上面,甚至吃茶,用饭,和她在一起。
即使她对他一无所知,甚至父母兄弟,甚至家世身份。他说他并无亲人,她便以为他和她一样,都是孤儿。
她准备嫁给他,那天,姑姑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了很多不认识的姑姑的宾客,大红色嫁衣,清酒佳宴,她没喝多少,却昏昏沉沉的头疼欲裂。
直到晚间庆和没有来。她一个人的婚礼。
夜里,怪梦忽而使她高兴,忽而折磨着她,直到第二日的正午,鸩娘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躺在这座城西别馆里,感到格外惊讶,她就躺在平日睡觉的床上,她记得非常清楚,她睡在一张长长的刻着荼蘼花花纹的躺椅上,但她记不得自己被送回这里和被脱掉了衣服。
她以为又重新做一个梦,便一跃而起,光着脚,只穿了袍子,碰倒了床前的一张椅子,推开隔间的绿窗,回过身来,如白水般淡泊的阳光毫无重量地轻飘飘地落了进来。
她瞥见躺椅上坐着她所谓的夫君,他忧郁而不知所措地望着她,于是事情的真相击倒了她,她突然一切都明白过来,前因后果都复苏了,她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可笑的命运此刻玩弄了她,她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似乎被抽尽了,几乎像死去了一遍,跌倒瘫软在地板上。
庆和急忙托起她,把她抱回了床上,等她睁开眼睛时,她看到他的眼睛,自己的手指还在他的手里,她愤怒地抽回了手,他想开口说些什么话,她扭过头去不想听,也不愿意看见他,于是他走了。
后来她才晓得,庆和那晚反悔了,他并不准备娶她为妻,他最终心念的是他的国家,他是梁国人,他是梁王的一名探子。
他奉梁王二殿下之命来楚国埋伏,刺探机密、传递情报。他那样一个白面书生,有谁会怀疑?她千想万想,都想不到。
可是他走之后她又开始分外想念他,她想若那天他抱住了她,她定会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可是奇怪,那些天她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她冷冷地穿好衣服,梳妆整齐,静静地等待可憎可恨把她推进火坑的姑姑推门进来,她等了好几天,姑姑殷勤地对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鸩娘终于和她说庆和不会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