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汝盯了他一阵,放才侧过身,请常青居士进来。
孙府院中杂草丛生,尤其一棵比人还高的蒿草,张狂地立在墙边。
“这院子该打理了。”常青居士皱眉。他的清居堂院子从来都是干净整洁,庭中几树红梅,又一棵广玉兰,门口两盆万寿菊,后庭一片翠竹林。就算他疏于打理,李家下人也将院子打扫得利落。
孙汝抬头望天,想着今日天气不错。
“孙安锦是个老实孩子,老夫真没想到她能做出这种事。”常青居士径自走进堂屋,找了张灰尘少些的椅子坐下。孙汝走到主座前,拂去座上灰尘,慢条斯理地坐下。
常青居士见连杯茶都没有,愈发不悦。袖子一拂,一张纸被拍到身旁的桌上。
“您瞧瞧,这是她的文章。”常青居士用指尖狠狠敲着桌子,“论‘笔’,论‘笔’,她都写的什么?”
孙汝只得起身行至桌边,拿起纸张阅览。虽有一些语句不通,倒也不失童趣新意。
“您瞧瞧,她都写的什么?”常青居士仍旧敲着桌子,“让她论‘笔’,她论的是哪门子的笔?什么手中笔心中笔,是她一个小孩子能懂的?”
孙汝又将文章仔细看了看。文章写成了一篇传奇,言有一笔会直书人心中所想。虽说有错字别字和语句不通,但也是孙安锦这个年纪难得的想法。这孩子他一直放养着,如今从这文章看,倒是成长得出乎意料。
“唉,”常青居士忽然叹了口气,“老夫也知道,孙先生是读书人。但您读的书,不是孙安锦读的书啊……”
闻言,孙汝终于将目光从纸上移开,望向了常青居士。许是因为眼神直勾勾的,倒是叫常青居士心下莫名一悸。
“夫子教小女读了什么书?”孙汝似是寻常一问。
“这孩子伶俐,入学一年,先是诵了《千字文》,又临了帖,如今在背《女训》。”常青居士捋着胡子,回忆起来。说来这孙安锦的确聪慧,背书临字样样都好。
“如此,辛苦夫子了。”孙汝移开视线,竟叫常青居士感到松了口气。
“日后小女每三日去一次学堂,烦请夫子费心。”孙汝又道。
这次可着实叫常青居士一惊。“孙先生,这读书一日不可废啊……”
“夫子,”孙汝打断他的话,微笑道,“常青山的弟子,自然要常青山费心教导的。”
屋内有一瞬间的寂静。一瞬后,常青居士匆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了。孙汝收起笑容,拿着孙安锦的文章,转身去了书房。
日暮时分,孙安锦抱着算盘回来了。别人家中已升起袅袅炊烟,唯孙府仍是一片沉寂。孙安锦松了口气,轻轻推开院门。院中老树下的石桌石凳上又积了一层枯叶。孙安锦伸手将枯叶拂去,心想这树一年四季都在落叶,莫不是生虫了?
“先生——用膳——”深吸一口气,孙安锦朝书房的方向喊。虽说孙汝自己也承认他们是养父女,但他坚持让孙安锦称他为“先生”。孙安锦想,可能是他接受不了连妻都还没有就多出个已经能打酱油的女儿吧。
不知从哪里传出一阵乒乓乱响后,一身白衣的孙汝出现在院中。孙安锦见他衣上染了菜汁,不由一阵庆幸——还好,在他生火之前阻止了他。
上一年里,枣县走水七次,其中五次是在孙府。个中缘由很简单,孙府里只有这父女二人,孙安锦不会烧饭,于是二人的膳食只能靠孙汝来做。然而孙汝实在不负罗记粥铺罗婶给他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评价,每次烧饭都会给孙府厨房以毁灭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