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安锦沉默下来。传闻能妙手回春的神医自己倒在了病魔脚下,听着是有些可笑。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会因为他是神医就能逃过。”孙安锦喃喃道。敬观月闻言瞥了她一眼,黑暗中女孩儿的眼睛映着身旁烛火和光,眼里氤氲着的水汽却像遮了月的云。
“你这眼睛……很特别啊。”敬观月道。不是人们所期望女孩子拥有的清澈的眸子,是像被江南烟雨熏出的柔情脉脉的眸子。
孙安锦抬头,对敬观月笑道:“像我娘,我娘的眼睛就是这样的。”
“你娘一定是大美人。”敬观月手里捏着扇子,开合扇子的动作停止了。
“我也这么觉得。”孙安锦托腮,双肘支在石桌上,“可是我娘以前女扮男装进书院几年,愣是没被人发现,难道在别人眼里我娘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这……”敬观月没想到看上去乖巧老实的孙安锦居然有个特立独行的娘,一时接不上话。
“可我觉得我娘是最好看的了,其他那几个,谁也比不上!”孙安锦这么多年来从未和人提起过娘,今日一说,一时竟想不起那么多,不管不顾地说出从前在宫里的事来,“那些个女人成天一哭二闹三上吊,作天作地,却还是讨不来半点儿好处!我娘就不是,她自己过得好好的,根本不在乎我那个……”“父皇”二字刚要说出口,孙安锦幡然醒悟,赶紧住了嘴。又怕敬观月察觉,忙偷瞄着他,改口道,“我那个……那个祖母!和我爹说什么……”说完,自己也觉得有行前言不搭后语,赶紧闭了嘴寻思糊弄过去的办法。
“没事儿,你说,”敬观月却像是没听出什么不妥的样子,“我知道你不是师兄亲生的,也不认识你亲生父母,不会告密的。”说完,还朝孙安锦眨眨眼睛,示意他是“自己人”。
“不说了,我困了。”孙安锦已经察觉失言,自然不能再说,起身要回屋去。
“拿着灯。”敬观月将石桌上的烛灯向孙安锦的方向推了推。
“不用,我能回去。”孙安锦早已走熟了孙府的路,闭着眼睛也能回去自己屋子,将灯留给了敬观月。
孙安锦走后,敬观月独自坐在院中望月。与孙汝对月饮茶的习惯不同,敬观月喜欢就这么看着,什么也不想,又或许什么都想了,但什么也没记住。
此时此刻,望月的人自然不止敬观月一个。远在他乡的游子,盼儿归来的父母,灯下缝补的妻,幻想着久未谋面父亲是大英雄的孩子……除了烛火,这漫漫长夜里,能看到的就只有月了。
遥远的常青山头,整块的青石是老天爷随手放置的观月台。青石台上坐着个白衣书生,身边摆着茶壶,手里举着茶碗,邀月共饮。风来了,拂过书生的衣角袍边,于是便有个望上去飘然若仙人的身影映在了月幕上。
这人还真是奇怪,见了此景,一个少年想着。少年趴在不远处的竹屋的窗边,歪着脑袋看那个白衣书生。
这人一到月圆时便要在观月台那里坐上许久,一直望着月亮喝茶,也不知在想什么。想爹娘?想妻儿?还是想知己?少年如是琢磨着。
白衣书生仍坐在那里,举杯邀月,可惜回应他的只有风声树响。
少年忽然想着,这人该不会是在外面欠了钱,跑到这山里来避仇家了吧?前几年就有个赌徒一路跑到这儿来,引来一群追着讨债的人,将这家里闹了个鸡飞狗跳。后来还是祖父领了人将他们赶出去的。少年越想越觉得眼前这个书生也是来避难的,于是担心起来:上次有祖父将人赶走了,这次祖父下山采买东西去了,若有人闹上来,他该怎么把人赶走呢?少年的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