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就会酸疼地像有万蚁噬咬,跪不到规定的时辰,执事还不定如何教训自己。执事不喜欢她,戒律阁里的人不喜欢她,阁外的人见她多半是一阵背后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什么。只有净空师兄常来探望她,还给她带好吃的糕点。哦……还有绯辞,每晚半夜三经地翻墙出现。每每都会轻轻地揉着她枯黄的发丝,一边念叨“阿九你又瘦了,那些活我帮你做,求你别再这么犟了好吗!”
劳作半日的戒律阁罪僧们,在午膳时难免吃得狼吞虎咽。一桌上,唯有净圆在津津有味地咬筷子,偶尔潦草地从盘子边捡一片菜叶子塞进嘴里。许是被执事日日盯着喝下的汤药多了些,她现在不管吃什么似乎只有苦味。
她正兴致缺缺间,察觉到有道视线始终盯着自己。抬头,顺着目光去寻找过去,却找到了高台上一袭白色的身影。能坐在那里的都是寺中除了戒律阁的各阁执事。这种地位的人……没必要盯住自己啊!净圆一点都不想再惹麻烦,鸵鸟似的低头避开,习惯性地咳喘,换来周围人嫌弃的表情。
躲了一会儿,那道灼热的视线还在。净圆忍无可忍,豁出去般地抬头,狠狠地也瞧着那白色的身影。逆光,他的样子堪堪只看清了五六分,阴晦流转间他的唇动了动,似乎在对自己说话。净圆也跟着张口闭口地想他在说什么,想着想着也懒得猜了,又抬头朝他看去。
白衣僧人像是为难了一阵,他拿了双筷子夹了口菜送进自己嘴里,随后停下来看着她,半晌又重复了一遍。
他要自己吃饭?净圆对自己的智商将信将疑,学着他的动作抓了个馒头咬下一大口,都来不及怎么咬就眼下。抬头,四目相接。那人脸上勾过丝浅笑,又快又浅的让净圆怀疑是不是自己在正午的阳光里看花了眼。又狠狠地咬了口吞下,差点呛到。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着急,是怕他一眨眼就消失在膳堂氤氲的热气里?想再看他,却看不到什么,眼里涌出莹莹泪花,心底狠狠地痛,比咳嗽牵动肺部更痛,就像触及禁地的惩罚。
午膳对于戒律阁的人来说是段奢侈而短暂的时间。不出一刻钟就得跟着执事回去干活。玄清终于收回了目光,面前整桌地菜,比起戒律阁十几个人吃的还多。他没了胃口。
“为师先走。”他起身离坐。净空净和不会辜负他的苦心,这些菜大半都会到净圆手里。想着他的心情总算好些。
玄清出了膳堂就见净圆歪歪地跪在侧门前,不时地按揉膝盖,痛苦难耐地咬着嘴唇。那次她在雪里跪了两日,膝盖上的伤到底治好了没有?玄清皱起眉,欲上去扶她起来。那边戒律阁的执事已经到了她身后。玄清只得作罢。人已经交给那里了,他不好在明面上过多插手。
“元宵的福包做完了吗?”
“大概还有一百个多个……”低声犹豫地,净圆回答。
“叫你偷懒!跪也没个样子!贱骨头!”
凌厉的鞭子划破了谁的衣,又抽疼了谁的心。
干燥的冬日,万里无云。
是谁一袭白衣素锦,分明遗世独立却在步履间沉重迟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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