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先是程烬家的高压锅爆炸,煮东西的时候失了火,把整个家都给烧光了。
屋子里冒出浓烟的时候,呛醒了正在午睡的邻居,消防车赶过来救火的时候,来了很多很多人围观。
程烬当时毫不知情,跟周薄杉一起赶到家门口的时候,他瞬间就愣在了原地,愣了几秒,竟然开心地手舞足蹈了起来。
很多大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个只有八岁的孩子,纷纷摇头道:“唉,你看这孩子吓得,都给吓傻了。”
“太好了,不用写作业喽。”程烬高兴地拍起了手,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因为家里失火,所以他就只能暂住在周薄杉家。
晚上关了灯,俩人枕着胳膊聊天的时候,程烬说:“我爸妈已经吵了一个月的架了,之前还帮我检查作业,现在问都不问我了。”
“你不是不喜欢他们检查你作业吗。”
“是不喜欢。”程烬想了想说,“可是我更不喜欢他们不管我。”
周薄杉说:“我爸妈从来也不管我的。”
“我那次听见他们在争吵中提到了离婚。”程烬说,“班里的李程程同学就是爸妈离婚的孩子,他天天连衣服都没人洗。”
周薄杉没说话,默不作声地闭上了眼睛。
程烬继续说:“我爸和我妈经常问我,如果他们离婚了我跟谁过。”
“那你跟谁过?”周薄杉问。
“我要跟我爸。”程烬说,“我把他的钱全都花光,然后等长大了再去孝顺我妈。”
“你爸对你妈……不好吗?”
“嗯,我看见过他打我妈。”程烬说,“喝多了的时候,拽着我妈头发打的,我妈就趴在沙发上哭。”
“那你爸不算个男人。”周薄杉说,“我爸也不算,他们都没有责任感。”
后来没多久,程烬父母果然就离婚了。
他们正式分家的那天是处暑,天气热得冒烟,马路上每个人都昏昏欲睡,无精打采的低着头。
程烬甚至没来得及跟周薄杉说一声再见,就被强行拖着,跟家具一起被装进了小货车里。
程定方心情很不好的打开车门,余光瞥见儿子瑟缩在车厢里,怀里抱着一个盆栽。于是,他便合上车门,来到儿子跟前,一把夺过了儿子手里的花盆。
“你要这破玩意儿干什么?”程定方的声音震耳发聩,带着一种每个家长身上与生俱来的不容质疑和威慑力。
“你还给我。”程烬咬着牙看向程定方怀里的深褐色塑料花盆,那个盆子的边缘破了一小块儿,松软的泥土顺着豁口,零零碎碎地往下掉,眼看着就要全部倾倒在地。
那盆薄荷草是他们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之一——种植薄荷幼苗,再写一整个暑假的观察日志。
他的薄荷跟周薄杉的栽在了一个盆里,刚冒出两点小绿尖,嫩绿的新叶随着程定方的动作剧烈地抖动着。
“你妈给你种的?”程定方正愁一腔怒气没地儿出,举起花盆就往地上狠狠摔去。
“还给我!!!”程烬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嗓子,花盆砸在地上的过程,在他眼里变成了一个慢镜头动作,落地那一瞬间,他的自尊、童年、以及半个多月的期待、刚看到种子发芽那种雀跃的心情,全都碎得稀巴烂。
——喂,周狗杉,你说它会不会长得很大很大,大到一个花盆装都装不下啊?
——会啊,那时候我们就把它栽到院子里。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