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无知。
小白兔的人设猜想并没有持续多久。
下飞机之后,在拿行李的地方,男同学三三两两站着,因为等行李来需要时间,他们就同庄申搭话,程琤从洗手间出来刚好听到他们在讲死在罗布泊的余纯顺,言语中颇多不敬,像是在说他不专业、运气不好,自寻死路,如果换成他们,会做多少充足的准备。程琤惊讶地发现,小白兔下意识翻个白眼,露出讥诮的表情,翻译成文字,那应当是愚蠢人类的意思,下一秒她发出一声轻哼,退开几步,轻蔑又不屑。
程琤顿时笑逐颜开,小学妹如此拎得清实在是师门大幸。她无意与人为敌,但忍受别人的愚蠢和自大,确是一件辛苦事,如果有人与她同一阵线,她会轻松许多。果然,这一路上因为庄申的不配合和好几次故意打岔,都使得男同学们的侃侃而谈没法在她们跟前继续。吃好晚饭,男同学正开始大谈特谈,她就打个哈欠说师姐好困啊。几次下来,周瑾不用她讲,就带着她们回房间休息。周瑾也不爱听他们说废话。用她的话来说,有这闲工夫,不如贴个面膜补补水。
有这样的导师、这样的师姐,庄申这一路都十分愉快,只除了突然出现的神经病女人。一连两天,他们都没有与那个神经病女人的车再见,想来之后应该也不会再碰上了。其实这一路偶尔会遇到一些同路者,若是目标一致,行程大致相仿。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考察,会绕到游客不会经过的达玛沟遗址参观。在策勒待了两天之后,寻常游人有这些时间早就到库尔勒去了。
回到策勒的旅馆,前台处闹哄哄的,原来是通往于田的路发生重大车祸,无法前行,往于田方向的人干脆就住在策勒,等明天道路恢复通畅之后,继续上路。
另一个导师何敦雨和周瑾稍加商量之后,让大家先回房休息,等到晚饭的时候再集合一起吃饭。
男同学们一哄而散,程琤拉着若有所思的庄申往房间走。
庄申仍在回想回程前看到的那一幕:回字形佛殿,残阳照废墟,别有一番凄厉的沧桑之美。人事变换,沧海桑田,曾经的西天佛国,一朝被毁,如今为玛尼教所占领。此处曾作为传播佛教的中心,经声佛号传至四方,有一日暮鼓晨钟变作凄声丧钟,怎不叫人扼腕叹息。
于是她就长长叹了一声。
她这一叹,叹得程琤发笑,叹得楼梯上与她相对而行的年轻女人停下脚步。
好巧不巧,她抬头向上,年轻的女人向下朝她看过来,四目相对,皆是心生感叹:我靠。
隔了两天,居然又见了。不用年轻女人显出整张脸,光看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庄申就知道这人是谁。
如此生动,仿佛通晓人间百语的眼睛,只属于那个神经病女人。
大抵上帝是公平的,赐予她残缺大脑同时,又赐予她精灵般的眼眸。
无声喟叹之后,两人不约而同避开对方的目光,就好像每天擦肩而过的路人,庄申假装不认得她,她也假装不认得庄申——那所谓的命定中人,有个孩子的戏言,谁都不愿想起。
各自前行,错肩而过,白慈再次闻到那股子不属于任何植物的轻盈香气,她不自觉停下脚步回望庄申。
庄申似有所觉,亦回头看去,不想却看到那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她吓一大跳,连忙回头,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走。
“哧。”白慈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