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整个白厅熄灭了最后一盏灯，麦考夫的车才从那个院子里驶出来。
他已经整整一个月没回过家了。
伦敦的形势一天比一天糟糕。首相的位置摇摇欲坠，西敏宫里每天都在不刃血的死人，这座城市日日夜夜面临着不同的危机，苏格兰场竭尽全力，也无法预防所有的恐怖袭击。他离不开这里。但他其实明白的很，此时此刻，英格兰的问题不在外敌，而在内乱；隐患的不是移民，而是自己。
他无法控制不列颠的衰落，但至少，他不能亲眼看着伦敦大桥倒下去。至少在他的任上不能。他曾对自己承诺要终生守护这里，也许殚精竭虑还不够，也许他真的要坚持到最后一口气息。
然而岁月一点也不偏袒天才。
他无法掌控自己身体在一天天的老去，就像他无法抑制那些排山倒海而来的疲惫。一日复一日的死亡让“保护”变成一件越来越无望的事。在衰老和死亡面前，他的才华显得一无所用。他终其一生追逐的“掌控”似乎就要这样输给了时间。
他忽然对这里感到厌倦。无比的厌倦。
推开蓓尔梅尔街大门的那一刻，他看到走廊尽头的餐厅隐隐约约亮着灯，他想八成又是妻子差人来送甜点了。他心里立刻有了暖意，低头换了鞋，再抬起头来却见对面房间的大门敞开着，逆光的剪影分明就是露西尔本人的样子。
麦考夫回过头，以询问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助手。
“对不起，但我不能看着伦敦大桥就这么倒下来。“赛琳娜·怀特这样解释道，”他不能倒下来。“
然后小姑娘行了个礼，顺手带上大门，将静得令人害怕的官邸留给了这对许久未见的夫妻。
“你怎么……“他的声音不解又生气，身体却忍不住往前靠近。
“我怎么到伦敦来了？“他太太抱着手臂靠在餐厅的门上，一身好看的晚礼服和精致的发型妆容衬得她气场都比平时高出了几个帕单位，“我来看看我丈夫，也让他顺便好好瞧瞧自己。”
他走到妻子面前，惊喜和思念像浪涌一样险些将他袭倒，他笑着抓住妻子的手臂，想给她一个吻却莫名其妙有点局促，“我以为……”
“你以为我去帮夏洛克了？不，”她没挣脱他的手，也丝毫没有要再靠近一点的意思，“连他都感觉到你不对劲了。连他都知道，比起一个间谍任务来，更需要我的人是你！你——”露西尔看着他的眼眶、他下陷的两颊、苍白的面色和几乎瘦得让她心碎的身形，“你怎么能这么对你自己！你这是在跟谁赌气？”她被他抓着两手手臂，抬着头瞪着他的脸，眼泪即刻就盈满了她的双眼，“时局？时间？还是自己的身体？你指望时局会因为心疼你而忽然改了方向，或者你们天才的活体细胞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越糟践越健康，你——“
麦考夫伸手将她拥进怀中，不再管她想说什么。即便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教堂的回音那样震颤着他的心。
“结婚纪念日快乐，我的爱。“他用手将妻子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紧紧箍住她的腰。
这是露西尔的味道啊，是家的味道啊。他把自己的脸埋进她的长发里。
露西尔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鼻子酸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是个骗子。“
他愣了一下，放开妻子，用哄人的口吻笑着问道，“因为我没给你一个像样的纪念日派对？“
“你说过你要保护我。“她抓住他的衣襟，贴在他胸前仰头看着他，”可你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就算是赛琳娜不带武器都随时能制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