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听说月宫中有吴刚伐桂,桂树随砍随合,如此循环反复,无休无止。”
叶昭侧头去听,笑着问,“他不累吗?”
“古来王朝倾覆,战久和谈,和谈又战,你打我,我打你,权力争斗无休无止,战争永远不会停息。”惜音坐直身子,看着叶昭,“阿昭呢?累吗?”
叶昭回视着惜音,久久答不上话来。
她累吗?
她不知道!
月轮依然如旧,和千万年前一样,曾经照耀过秦皇汉武,曾经与李白共舞、与贵妃同醉,见证王朝倾覆,见证英雄气短,见证万民哀苦。
她反问自己,累吗?她真的不知道!但她厌倦了战争。
夜间,叶昭刚沐浴躺到床上,就听见外面在下雨,这是漠北春天的第一场雨,春雨下得悉悉索索的,不爽快,听着像是闺房中的幽怨,她看着烛火的眼睛有些酸涩,拿起手来揉了揉,才发现自己那双手,比以前更粗糙了,手掌处是一层厚厚的老茧,她笑着看着,想着自己才二十六岁,满手鲜血杀戮,心灵深处积着厚重灰尘,整个身子就像一座百年老宅,蛛网遍布,沟壑丛生,竟觉得自己突然老了,有些力不从心,对于漠北的事,对于汴梁的事,她开始释然,听着窗外细雨,仔细听着,竟发起呆来。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叶昭怔怔地念着,看着眼前的烛火摇曳,起身去打开窗子,看着外面,想着这十年沙场征战生活,每次从战场回来,都会有这种疲惫感,身心俱疲,无从适应。
惜音关了前院的门,撑伞回到房里,看着叶昭在发呆,就拉着她到了床上,眼看着烛火闪烁,惜音又起了挑灯芯,叶昭手撑着下巴看着惜音投影在窗户纸上的影子,像是看全世间美好事物一般,窗外雨声依旧。
惜音回到被窝,替叶昭扯了扯被子,轻声问,“不是说要早睡吗?”
“想起往事,睡不着。”
惜音知道叶昭的心事,刚刚结束宋夏战争,处理好漠北边防军务,这突然闲下来,就会觉得不适应,就会想往事,想战场杀伐回首已是物是人非,叹悲欢离合时光悄然已逝,会心累,会失落,军人的心思,平淡而至纯。她看着叶昭,也没有多问,只是轻轻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两人低声说着话。
“惜音,我的手很老。”
“我喜欢你的手。”
“我感觉自己老了。”
“但是你没有胡子啊。”
“胡子?”叶昭回想到上次月圆之夜在城南柳府和惜音的对话,笑了,“我才二十六岁。”
“是,阿昭二十六,正年轻。”
叶昭把头移到惜音胸前,整个人都缩在她的怀抱里,“惜音,我累了。”
惜音忍着泪水,双手圈着怀里的叶昭,小心翼翼地,像护着一个刚足月的婴儿,用最温柔的语调说,“我陪着你。”
两人说着说着,声音逐渐淡了下来,外面风雨一直断断续续,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能听到屋顶瓦片响着细雨声。惜音轻轻拍着叶昭的背直到她鼾声微起,夜间她又经常呓语,睡得不是很安稳,偶尔会叫着“爹娘”醒来,眼角带着残泪,醒来之后又恢复如常,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漠北的二月,天空渐渐开朗,庭院里的树木已经抽了春芽,风吹在脸上也温和许多。天蒙蒙亮的时候,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