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佛者清修之地,今日只余枯莲一池、白骨一具,洞内亡者凄凄,洞外风雪呼啸,如敬法忏静默于前,此时倒不知道谁更冷些了。
“他与吾讲他并不后悔,他的天命在此,此番终了乃是善缘,”少年清脆的声音仿佛落在雪上,满是单纯的不解:“你在伤心,为虾米?”
“因为贫僧见不到他。”
如敬法忏将燃木背在背上,空洞的眼眶中感受到的是那一堆静止的,沉默的轮廓;他躬下身子,以袈裟为巾,将那堆陌生的白骨包裹其中,剑雪无名放下朱厌,帮他保持那粗糙手法之下骸骨的完整。
“嗯……他很老,没有头发,话说的也很多。”
剑雪少年有心缓解这令人压抑的气氛,没有人知道一莲托生从那之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除了他。
出身苦境的佛者,耗尽毕生修为铸成一口圣剑,但他因尚有挂心之事,拖着残命还是见到了脱身黑莲的少年。
“抱歉了小友,本来还想带他回万圣岩……现在大概要拜托你了,”随着功体渐褪,这几年的一莲托生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那副精神焕发的模样,更像一个垂垂暮已的老者,“他叫如敬法忏,现在大概在苦境哪个寺院挂单吧,哈。”
一莲托生于他而言亦师亦友,他曾经向佛者询问过自己的名字,而对方的回答则是“没有”。
没有名字。
名字乃是立世之根,就连一莲托生自己也不知道黑莲子的未来究竟会是怎样的。
那就让他去自己找吧,喜欢什么就叫什么,这种大事谁来都不合适,还得看缘分。
后来一莲托生就离开了,在拖着最后的时间教导了这个没有名字的少年之后,留下了圣剑与未完成的承诺,而佛者终究是怕这单纯的黑莲稚子因剑中之秘而受到伤害,嘱托他万万不可遇见吞佛童子。
“最后他天命圆满了。”剑雪讲的不多,但这些在听的人耳中已经足够珍贵。
天命,天命,天命。
如敬法忏觉得自己永远也搞不懂苦境人到底在想什么,他不信天命,没有人是注定为了做什么而来到这个世上的,不论是一步莲华还是一莲托生,万圣岩的佛友每一个拉出来都要比他更强,就像他今天猝不及防就被告知了朋友的离开,在这个人世,真的有太多不需要战争就能把人夺走的理由。
“他没有失信,该换吾带他回万圣岩了。”沉默之后是平静的言语:“这里的风雪太大了,而且没有人与他论佛。”
剑雪点了点头,替他打包了山洞里那些锅碗瓢盆,这才说道:“你与他们,不大一样,为虾米?”
“你见过很多佛者吗?”如敬反问道。
“只有两个。”剑雪老实回答。
他自从出世以来,第一眼就是慈眉善目的一莲托生,再后来就是如敬法忏了,他背负着那口凶兵,寻常的寺院也是不让携带兵器的江湖人随便进的。
“阿弥陀佛,那还是一个,”如敬法忏将挚友最后的痕迹收进了梨绒落绢包,补充道:“因为如敬法忏不是佛者,而是僧。”
一曾,一人,一僧。
“你是僧者。”
少年重复了一遍,还是抵不住本性的求知欲,问道:“为虾米?”
如敬法忏拿起朱厌重新绑在他背上,面上无丝毫不耐:“佛者心怀天下,僧者希望心怀天下,却还是脱离不了曾经为人的本质。”
“就像吾虽然明白每个人做出的牺牲与选择都是一路向前的无悔,也仍然会冒出厌恶这种命运的冲动。”
如果好人没有好报,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