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书已摊开很久,还停留在上次阅读的那一页,他眯着眼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盯着纸上的字发呆。
“钟儿。”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男声,秦钟听见后立刻回神,起身拍拍疲惫不堪的脸出去迎接:“爹,您今儿怎么回来这样早?”
“衙门里没什么事,看天又不好,就早点回来了。”秦业已年近七十,身子骨不算硬朗,挂了个营缮郎的闲差,没什么油水,家里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好在有个争气的女婿时不时接济,不然连过冬的炭都买不起。
秦业年近五旬之上才得秦钟一个儿子,满心盼得儿子读书进取,光宗耀祖。只是去年秦钟的老师身染恶疾,忽然亡故,事发突然,至今一直未找到高明的师父,所以就让他在家里温习旧课。
近日来他正想着送儿子到亲家的家塾里去,只是这小儿子脾气倔,最怕承人情,估计得费番口舌劝说。
秦钟拿起一块抹布站在门口帮父亲擦掉身上的雪粒子,他感受着屋外的寒气,闷声道:“上次不是给您买了斗笠和披风么,怎么不戴着?光头光脑的,落一身雪,回头又要招风咳嗽了。”
秦业看他为自己忙前忙后,欣慰不已,笑道:“不碍事,我身子骨还硬朗,你从小体弱,那个就留着你用。衙门就几步路,我走快点就过去了。”
“我整日里在家,又不出门,要那个做什么!”秦钟有些生气,本来父亲就年老,偏他还不爱惜身体,名曰为自己好,可他若突然不在了,留自己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还有什么活头。
“听说你姐姐最近身子不大好,你明儿个去看看吧,别让人说咱太绝情,当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秦业见他面上有恼意,知道儿子为自己好,也不在意,拄着拐杖走进屋,立在火盆前烤着手道。
儿子和女儿的关系自小便很好,只是自女儿嫁进贾家后,高门大户,自己这个贫寒亲家不好经常上门,怕被人误会借着姑娘的名儿打秋风。好在女婿贾蓉是个懂事孝顺的孩子,常来探望自己不说,还帮着自己筹划秦钟的终身大事。
可儿这孩子小时受了苦,现在终于苦尽甘来了。
不过早上碰到贾蓉,说是近日可儿身上不大好,想是在宁府里操劳太过,费心劳神,可叹自己没什么本事做她的仰仗,那孩子要处处周到,实在也不容易。
秦钟听闻姐姐生病,皱眉道:“上次去见,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他住了嘴,其实他口中的“上次”也是几月之前了。
自他知道贾蓉真面目后,就很少去宁府了。
上次他去宁府看姐姐,贾蓉当时从外面回来,和他碰到一起,说有个好玩意儿请他看看,结果到了书房,门刚关上,贾蓉就上来搂着自己胡言乱语。
若不是为着姐姐,自己当时就会把这罔顾人伦的混蛋狠揍一顿出气了。
当时恰好贾珍有客要贾蓉去接待,自己才得以脱身,否则真不知下场如何。
经此一事,自己是再也不想去宁府了。
“你姐姐最疼你,她身上不舒服,你就是去陪她说说宽心话,也能让她好受些。”秦业见秦钟这副样子,知道他是不想去了,否则在往常他只怕恨不能立刻去宁府看姐姐。
秦业不知上次秦钟去宁府经历的事,只当他读书疲累,懒怠动弹,便劝道:“说是这两日才出现的病症,常觉得没力气,想是劳累所致,你去看看,也不枉她疼你一场。”
秦钟被说得没法,便应下等明日一早,他会去宁府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