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可能是、老人一生中难得快乐满足的日子了。自己的女儿整天陪在身侧照料,偶尔念念书、弹弹琴地与他度过每个晨昏静夜。下雨的日子,公主会搀着老人来到走廊上,安静地欣赏朦胧梦幻的雨中世界。
“我会一辈子陪着您,父亲。不论发生何事,您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绝不会再让您孤孤单单了。”
如此平淡无忧的时光持续了一年有余,老皇帝还是迎来生命的末途。记挂着曾因自己的胡涂与幸福擦肩而过的女儿,于是留下了这个遗言——让冯绍民之名、再入我朝宗祠吧。
全部的过错与伤害,以一种让人说不出该难过或高兴的方式,终于也划下了句点。
一人的死去通常象征着新生命的到来。李兆廷与刘倩的孩子出世,是个美丽的小女娃儿,李兆廷曾笑着说:“如此一来就不能取名叫绍民了,不过,却能嫁给叫绍民的人。”
时间温柔而残酷地流逝,远方秋叶落下,优雅地宣告雪季再临。
她与她的再会,是否也如天边那多年未溶的霜雪山峰般遥遥无期?
——答案的探索必须回到一年多前、太子大赦天下之日。
京城外停靠着一辆俭朴马车,一名白衣男子坐在其上,长袍下摆隐藏了毫无行走能力的双腿,闲适飘逸地与春风轻扬飘动。男子的容貌清雅秀美,一双略带忧愁的眸子清亮澄彻,弧线动人的唇却是勾勒出淡泊绝尘的笑意。他神态祥和地等待前方驰来的马匹及其上的两名男子,微风吹起路旁的蒲公英,便使几团淡黄小花朵装饰着专属离别的时刻。
「冯兄,没让你久等吧?」藏青色衣着的男子下马,迫不及待地走到白衣书生的马车前。他站在地上,怀念地抬头望向那张俊俏斯文的脸庞。「你瘦了……」
那是相当亲密的一句话,笼罩在两名男子间却又是如此自然。马车上的人微微一笑,轻声道:「李兄,你骑马的技术何时胜过张大人了?」
李兆廷为他转移话题、刻意忽视关心的选择,感到心头轻微的刺痛,但那确实是最好的作法了。扬起浅笑,他半耻笑着后方匆匆赶来的张绍民。「瞧你当丞相不过几天,整个人都懒惰下来了。骑马速度还输给我这个百无一用的书生,真丢人。」
「会武功不表示会骑马,况且我跟你不同,出门是不用骑马的。」张绍民穿着一贯蓝衣,朝马上的男子作揖行礼。「冯兄,别来无恙?」
无半点装饰却神采飞扬的美公子——冯素贞,感激地点了下头。「张大人,今日是登基大典,你应该待在太子身边辅佐他,送行这种小事,又何必劳烦你亲自前来?」
「我自是肩负重责大任才会来的。」张绍民边说,边自怀中掏出小小的观音像。「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收下吧。」
冯素贞的手抑不住颤抖,轻轻地将观音像放在自己掌心。「这是从哪里……」
「公主要我交给你的。她说,若是你不想要就丢了它。」张绍民皱起眉头。「冯兄,你不会真丢了它吧?」
「我曾丢失它一次……这次、我绝不重蹈覆辙。」冯素贞叹口气,将观音像放在唇边留下虔诚的一吻。
那画面温柔而美丽,充满独特高贵又艳丽私隐的气息,让两名男子竟不由得微红起脸,心跳不已。李兆廷率先回复心神,低头搓着自己发汗的手,有些口吃地道:「冯兄,今日一别,不晓得何年何月才能再会共饮一杯,我……我……」
「兆廷。」清丽无暇、洁净透彻的声音。过去只有一名女子才会如此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