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做着冯绍民与冯素贞的梦…只有你,绝不能留在那场梦里。”
——当是听为夫一言吧,天香。不论将来我说了什么,你在我心中都是最好的女孩子……
——天香,你好可怜啊。我始终是个女子,跟你的亲近总让我不自在……
「你说的一切、到底哪句话才是真相?」天香将纸张抱入怀里,崩溃地大声哭泣。她真的分不清楚了,冯素贞的哪句话、哪些爱护、哪些拥抱是假的?在那里面,会存在着天香渴望的真实吗?又或者,那些全是真的,却隐藏住天香不想明白的假象?
冯素贞、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谎言家啊?
天香气得夺门而出。不把话问清楚她绝咽不下这口气!
越上马,拚了命地狂奔,一颗心似乎都要跳出喉咙般,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愤怒、亢奋、激烈和冲动,驱使着她的意志与行动,停不下来。
不抓住冯素贞逼问到底哪些话是假的,她停不下来。
没错,抓住她,狠狠地摇着她,看能不能把她脑袋里硬梆梆的古板教条全都摇光!
嗯、就这么办。必要的时候使用武力也可以,把她痛打一顿然后再紧紧抱住她,在她怀中大哭一场大骂一通。
——路前冲出了一个士兵,使天香紧急地拉住马。马头前身高高蹬起,发出响亮的不满嘶鸣。
「公主、公主,不好了!太上皇刚才在寝宫吐出一大滩血然后晕倒了!」
天香就这样安静地坐在马上,楞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马上回宫。」
那是、全然放弃与绝望的口吻。离城门外只剩下几十尺,却遥远地根本无法到达。
那日之后,宫里因为太上皇的疾病而气氛低糜,丝毫没有新皇帝登基的喜悦。天香日日夜夜地照料着从退位之时开始、虚弱老化便惊人快速的父亲,再也没有出宫一步。
父亲的手腕上有着铜钱大的红蜘蛛图腾,她知道那是什么毒,因为她自己就曾是这种毒的受害者。于是天香派出众多人力,耗费多时找尽全国,终于让她找到当日医治自己的老乞婆。
「已经来不及了。太上皇的毒素即便有再高的内力、再毒的断魂草,也发挥不了任何效用。」面对天香的期盼,老乞婆以一种平静到近似冷酷的态度回答:「若是驸马爷还在,或许能用她的内力稍微延后毒素发作的时间,在这段期间内我再调配出能与断魂草相辅相应的毒物,那么救活太上皇还有些可能。但如今,驸马爷已不在了,最重要的是,失去双腿的她也难以维持长时间的运功。」
天理昭彰、自业自得啊。老乞婆悲悯地这么说。
「——我、不会接受这种说法。」天香握紧拳头,哀凄地望着床上沈睡的老者。「我是父亲的女儿,不管他做错再多事情,我都不会接受他的死是报应这个说法!」
……可是,就算不接受又能如何?老皇帝的毒世上已无法可解。
在父亲毒素首度发作的这段时间,天香一人已是处理地筋疲力尽。太子甫继位之初,国政种种乱象都等着他去导正,偶尔来探望父亲了,兄妹俩却总是相对两无语。他们在想着,都是自己的错,明明是做子女的太过没用,最后居然还逼父皇退位。
「但这绝对是正确的路。」天香坚定地跟兄长说:「因为,皇帝不能与百姓们的心愿背道而驰。我们自己太过没用,于是只能不孝到底,以此当作我们辜负父皇和这个天下的弥补。」
她的确信持续到某场事件的发生,自那之后,天香已无法再坚信世上存有正确无误的道路。
——新皇帝的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