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摊前,被一口白豆花噎到的冯老爷,一边用力拍胸,半咳嗽地朝邱大娘问道:「这是、这是啥时发生的事?!」
吃相还真像个孩子。邱大娘好心地将手巾递过,继续说着:「冯大夫没告诉你吗?村里都传得沸沸扬扬了,一些小伙子看那王家二儿子追求失败,以为天大机会终于来了,最近个个跃跃欲试的,一点擦伤破皮就直往医馆跑。」
「难怪…这几天素儿常待家里,我还以为她总算懂得照顾自己了呢。」冯老爷露出苦恼的表情。「素儿也真是的,出了这种事却不说一句。」
「以冯大夫那样的人品相貌,小伙子们会纠缠是当然的吧?她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家了,该是时候找门亲事生几个孩子…否则,你家里那位二女儿怎么办?」
「二女儿?」冯老爷楞楞地反问:「哪个二女儿?」
还以为对方是在装傻,邱大娘也就不在意地笑道:「不就是冯大夫口中“调皮捣蛋的小公主”吗?那小姑娘人真是好,我都迫不及待想喝她的喜酒呢。」
冯老爷扯了一抹苦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原本一直在想,公主和女儿待在森林大宅院实在太委屈她们了,两人都还如此年轻,又是浅滩龙凤的命,都有资格被世间眷顾、让世人称羡。但看看现在,只是偶尔来村里走动,就发生了一些不得不解释清楚的问题,要是让她们到人群多的地方居住,左邻右舍又会怎么说呢?他们会不会对着毫无成亲意愿、对其他男子亦无兴趣的两名女性说三道四?他们会用各种无知揣测、恶意的流言蜚语来伤害她们吗?
「天香不是我的二女儿……真要说的话,她是恩人。」冯老爷将一碗豆花的钱放在桌上,起身整整了长挂子。「世间存在着能超越伦理善恶的人,他们通常是权贵高官、皇亲国戚——我在过去,一直活在这种人的阴影中。他们使我家破人亡、使我的女儿饱受折磨,所以我憎恨极了,一辈子也不想再跟这种人有所接触。」
邱大娘没有收下桌边的钱,只是诧异地看着他说话时的神情。那原本憨厚近乎笨拙的印象,此时竟变得极为深沈,像是曾在县衙上见过、以看着蝼蚁的眼神瞪视底下平民的官员。
「然,也因那种人能超越伦理善恶,我的女儿才会得救。」胖胖的老人家打了个呵欠,恢复往昔庸庸碌碌的平凡模样。「世上最高贵之人,给我们老百姓带来的东西,向来是悲喜交加啊…。」
「那个小姑娘…是如此不得了的人物吗?」邱大娘也非愚顿,清楚探测到话中真意。
「我只告诉你一人。」冯老爷温和地道:「若未来,你我有幸能相守,你便必须明白这一点——我的女儿有特别的命运,自然只与特别之人结缘,而那些小伙子们,很显然不在其中。」
冯老爷说完,朝邱大娘行了个礼,脚步难掩沉重地离开南门市场。他坐上村外的马车直奔宅院,思绪纠结成麻,绵绵密密地延续着回家的路。一踏进大门,意外于女儿坐在廊上乘凉的身影,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她已肩靠着柱子、打起瞌睡来。
膝盖放着一本摊开的书,身边是一壶凉茶与三份茶杯,其中一个只剩半分满,小小的鲜绿茶梗飘在其上,倔强地载浮载沉。那姣好的年轻睡颜,满是年少时的无所忧虑,冯老爷站在前方安静望着,心口缓缓地涌起懊悔。
如果不是他的嫌贫爱富、没有他的消极阻挠,女儿此时早与青梅竹马的男子共结连理,过着她幼时梦想的幸福生活。如果不是他这个当爹的懦弱不中用,女儿又岂会诈死逃婚、冒着生命危险赴考科举,还当上什么不三不四的女驸马?经历牢狱之灾、身体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