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对世上万物一视同仁的包容、与任何人相处皆公正无私的对待,最终塑造出来的往往是最冷酷的形象。没有格外珍惜的对象,亦不存在能挑起私欲的事物,心灵越是透彻,让人越感孤独。
天香所喜欢的冯素贞,曾经是这样的人。
「…不过,她改变了很多。」
夜晚的小火堆旁,满天星点之下,天香难得认真地拿着笔,低头在平躺于大腿的纸张上写些什么。她咬咬毛笔顶端,双手环胸,思索着接下来怎么继续。
「冯素贞她、已经不再让人觉得难过了。」点了下头,就着宁静跳跃的火光,天香如此地书写。
这是离开冯素贞、独自踏上旅途的第三天,她很讶异于自己意外平静的心情,毕竟俩人甚至没有注视彼此的眼睛、如普通情侣眷恋地细语告别。转身离村之前,天香只看到冯素贞深陷于一群哀痛哭喊的病人中,忙得几乎来不及瞄她一眼,于是以为,在找寻药草的过程里定会很想念她——或许是柔和温润的声音、沈静风雅的微笑,或是只要窝在她怀中,便能轻易联想起悠闲假日的如森芬芳。
不料却非这么回事。
天香边打呵欠,边拢了下肩膀御寒的披风,一股彷佛永不消散的香味便幽然飘来,嘴角也因相当满意而自然扬起。究竟整理包裹时为何会拿错冯素贞的披风,她也解释不清楚,颜色既不相同、长度大小也有所差别,一望即知根本不是自己的所有物。
可对于“拿错了”这件事,感到十分庆幸。
这可能就是她不太思念冯素贞的原因——被这份温暖和气息所环绕,让天香觉得自己从未离开她身边。望向火堆旁收集妥善的药草,想着只差明天最困难的一份就能完成任务,届时两人再相见,冯素贞还会是像她离开那日一样,为了无数的其它人正忙得焦头烂额吧。
「如果因太过温柔而优柔寡断、因过于善良而不切实际,那么或许还不会使人觉得伤心,但她却是发现该做什么就会马上执行,有着不留旁人妄加置喙的傲慢…」天香皱起眉头,继续写下:「她很聪明,懂得许多许多的事,所以,她也就做错了许多许多的事。」
这种人向来是天香讨厌的类型,却又实在没有办法对付。拿这起事件来说吧,村里爆发了罕见的疾病,已有将近一半的大人孩童出现症状,冯素贞虽然在查了一堆不知名的医书后明白治病的法子,但缺乏能制造药方的草药,必须有人去几处地方寻找才行。
“我没办法离开这些人,所以麻烦你去了,天香。”那日,冯素贞蹲在医馆床榻边,专注地照料因发病而疼痛哭泣的孩子。她神色平静一如往常,举止从容得不带一丝迟疑。“拜托你了。”
天香当时站在一旁,望着那久未得见的严肃容姿,不知该回答什么,只是顺从地点了头。因为某些药草长在十分危险的地域,无法允许手脚不够敏捷的普通人去,天香身上的武功和灵活的脑袋,才是最有机会完成任务的人选。
冯素贞是这么说的。
“你是现在唯一能仰赖的人。”穿插在孩童哭声与家属担忧询问的吵杂中,这句话使用的清脆音调让人感到有点突兀,冷澄冰魄,听不出确实的情绪。冯素贞那时的注意力已完全移到下一个虚弱焉焉的村民身上,背对着天香一心二用地道:“该小心的事项我都写在纸上,请你定要仔细研读,好生记住。”
“我知道了。”小小医馆却塞下众多病人,天香为这场景所代表的严重性忐忑难安,明白必须快点动身、快些将药材取回来不可。
终于,踏出医馆的前一刻,冯素贞转头望向她。天香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