缎的天香,在新任知府的欢迎下登堂入室时,冯素贞心里迅速地升起一股形容不出的惆怅。
明明眼前的知府按台庄严威武,明明后院的曲水小径婉转柔美,但在她眼中的景象,却永远是那夜血迹斑斑的地狱,充斥着染血尸首与一片寂静。在人生的荒凉中她独自站立,身躯颤抖不已,连后悔的悲鸣也发不出。
可怜那冯家小姐太天真——犹记得当年自己身穿钦差大臣的官袍,站在同一个地方对王公公嘲讽说道——感情的事岂如她所想那般简单?
“没关系哦,想哭的话。”当新的知府允许天香与她两人在庭中逗留后,自己原本被记忆弄得乱轰轰的脑袋便响起了这道声音:“我会抱着你,不让任何人见到你哭。”
如此无条件的体谅与付出使她真的哭了出来。原本并未有过哭泣的念头,却因为天香那格外柔和的语气而顿生懊悔的泪水。一辈子的错要用一辈子去偿,冯素贞最后势必得一命换一命,这一直是她深信不疑的命运。
但那时,像个做错事却得到原谅的孩童、在天香怀中啜泣的自己,再也回想不起让她曾心甘情愿放弃生命的理由了。前半生的悲剧已经结束,下半生的命运也被改变,如今的冯素贞完全走着该活下去的道路。
「…已经、渐渐消失了呢。」
「嗯,年轻人恢复得快。」
天香轻轻笑着,手掌与指尖自然地描绘那背部的伤痕,手指比自己的眼睛更深刻地记忆下这些交错绵延的疼痛。随着逐年消褪的疤痕,终有一天,属于这个世间的一切伤痛与不谅解,也会如此无声无息地温柔隐去吧?只有指尖残留下的触感会持续提醒她们,两个选择相守的女子曾走过怎样艰难的一生。
「你这个主动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天香环着她的颈子,恢复了一定程度的自信与豪气。「太过大意,我可是会抢回主控权的。」
「我一切都是你的。」话语伴随唇瓣与肌肤相触的吸允声,听在天香耳边特别有蛊惑的意味。「但今晚、你是我的。」
被触及了最炽热之处,引起一阵充脑的冲击,那是熟悉却更为剧烈的掌控,于是分不清自己是发出低语或呻(和谐)吟,只有不断加重急促的喘息取代了言语。
罢了。天香闭起眼,信赖地允许自己被这道热源所占有。
罢了。
她的天与地都在此,夫复何求?